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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我多大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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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晁西被闹钟吵醒,在床上瞪了两分钟天花板,才想起自己今天还要考试。昨天换下的衣服已洗过烘干,叠整齐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浴室里也一应俱全,他便愉快地冲了个澡。下楼时南邶东正忙着摆早餐,瞧他一脸精神焕发的从楼上蹦下来,便说自己差点要拿锅铲上楼了。
晁西没反应过来,问:“拿锅铲干嘛?”
“给你翻身啊!”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搭配两碟小菜,南邶东说一大早出门赶了趟菜市场,因而晁西慌忙间还是给面子地吃了两碗。然后才客客气气地谢过了人家的收留,千留步万留步,南邶东倒是想起一件事,在门口问他:“你昨天怎么进小区的?”
晁西说:“我面善。”
南邶东表示小区的安保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又嘱咐了一堆话,末了说红螺寺的元宵节灯会不错。
能有多不错?
晁西挤在人群中的时候想,自己一定是脑子秀逗了,计划好元宵后回来多舒服,硬要提早来人海看灯。看那些拖家带口的人,他们呼朋引伴,勾男搭女。自己倒好,手里攥部手机,了无牵绊一般,给挤得像只迷途的小羊。
“看看,谁在这灯火阑珊处?”熟悉的声音撞到耳边,转眼见他拨开人潮挤到跟前,南邶东展颜一笑,“提早回来了?”
晁西忙问好,把除夕夜领人家红包时说的吉祥话又口播了一趟,才道:“跟我姐一起回来,”想了想又问,“你不是应该回剧组了吗?”
“他们调了计划,把战争戏提上来这几天拍,跟隔壁组借景,给钱让人家帮忙拍些镜头,我昨儿就先回来了。”人实在太多,小孩儿个个裹成个球在脚边跑跑跳跳没个章法,南邶东把晁西拉到身边,两人并肩走着,不时被旁人撞到,“姐姐怎么没有一起来?”
“她嫌人多,”晁西抓住一个埋头往腿上撞来的小男孩,等他妈妈伸手来牵了才放开,“我闲着就过来看看。”
“挺好吧?”
“挺好的。”
南邶东买灯的时候,晁西就站在一边,心想一万遍这不能是买给自己的,嘴上没敢吭声,怕自作多情。直到南邶东付完钱,乐呵呵把一盏白兔灯塞他手里时,才后悔不迭。
兔儿灯用竹签架子糊白纸,小兔子的前足抬起作揖,朱砂点睛,中空的肚子里吊了只LED小灯泡,连着红色的塑料把手。南邶东拿在手里试了两次开关,确定灯能亮起来,才掏钱,他把兔儿灯打开,提到眼前看着,笑得眉眼弯弯。
“拿着玩吧!”南邶东兴致颇高,说话间眉飞色舞。
“大哥,我多大的人了!”晁西拎着灯哭笑不得,急得跺脚,立马把灯关上,只想把这小朋友的玩意儿塞回南邶东手里。
“你多大的人了?”南邶东笑着反问,扯着手臂拖着他走,“走了!”
路边上挂了无数彩灯,月清灯明,两张好脸藏也藏不住,南邶东又一定要让晁西把兔儿灯打开了提在手里,难免引人侧目。中间遇上几拨年轻人,有几个女孩子老往他俩这边看。
“我总觉得被拍到了,”晁西去的时候搭的顺风车,回程自然是搭南邶东的车,外带还被请了宵夜撸串,晁西不客气,签子只管往锅里扔,只是一边吃一边念叨自己提个白兔灯逛灯会的事,“我现在上微博,指不定就能看见自己的傻样,全赖你!”
“你有那么红吗?”南邶东提醒他。
一语点醒梦中人,晁西咬着串狠狠瞪了一眼搁在桌旁的白兔灯::“算了,我没那么红。”
“七爷新家温居,到时候一起过去。”南邶东开口,不是询问的语气。
七爷是他们组里的执导,年后搬了新家,节前就在微信群里请大伙过去温居。七爷的族里人丁兴旺,一众堂表兄弟论资排辈,他是老七,后面还有十几二十人,小时候给人叫七哥,十七八岁起跟着长辈兄弟出来混,混到如今年过四十,因生得高瘦,蓄胡,看着又糙又凶,人只管叫一声七爷,本名早已遗失。人却是最和蔼可亲,没有大小眼高低眉,对谁都挺照顾,故而人缘极好,群里一说话,大家就答应说到时候在京里的都过去,起来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晁西应了,转了个话头:“怎么每次跟你见面都是吃吃喝喝?”
“因为民以食为天。”
“我是演员!”晁西一巴掌拍桌子上,声响倒不大,“你也是演员!”
“吃那么多不见你长肉,浪费国家粮食。”
晁西消了声,偷偷打量对面的人,被南邶东一抬眼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抹一把嘴上的油:“你瘦了?”
“我减肥,之前张导说我脸大都是肉,你不是在一边偷笑吗?”
晁西一时又没憋住笑,“哈哈哈哈哈~”笑得要抽过去,好容易五官扭曲地忍下来,情真意切道,“那你少吃点儿。”
南邶东也不是真胖,他个子高,按正常比例,脑袋是比旁人大一些,现在那些演员又都是小鼻子小脸,搁镜头里一对比,略吃点亏罢了。
“小点声笑,”南邶东说,“仔细呛到。”
晁西吃饱喝足跟在大爷南邶东身后出了店门,人又说送他回去。
他手里抓着手机摆了摆:“得,这回真不顺道,我叫了滴滴,师傅就来了。”
夜里正落雪,极冷,晁西接完司机的电话,把双手都藏进衣服兜里,衣服拉链又拉到鼻子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南邶东,意思说你怎么还不走?
南邶东觉得好笑,突然蹙着眉头瞪回去,吓得晁西倒退两步,头顶的雪花一阵抖落,站稳了忙换张面孔,低眉顺眼地演起委屈巴巴的戏份。
滴滴师傅难得来得快,南邶东让晁西把车窗摇下来,张开嘴全是雾气,倒也没说什么,在耳边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另一只手张开五指左右摇了摇,笑得像尊弥勒。
那师傅确实是个性急的,见外边那个不上车,二话没有就挂档踩油,晁西扒在车窗沿上,抓着白兔灯笼也冲南邶东挥挥手,红红的兔儿眼在霓虹灯中一晃,像是受了惊害了怕,怯生生又活脱脱。
七爷的温居宴来的人不少,除去现在剧组的几个人,还有他别的兄弟朋友,把百来个平方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麻将起了两桌,扑克凑了一堆,五六个小孩子打开电视看动画,绕着沙发上蹿下跳。
人气热闹起来,大家闲着你一嘴我一嘴互相交换八卦消息,一会儿说那个谁谁谁攀上了谁谁谁,一会儿说哪个投资商傻叉又想改剧本又想把他小三塞进来,一会儿说到哪片小区房价涨了多少,孩子上学划片到哪个学校……
左不过柴米油盐,饮食男女。
七爷见老婆从厨房里出来,撑了下眼皮,还未开口。嫂夫人先安抚要起身让座的小辈:“你坐你坐,”笑说,“里边那俩个是兄弟吗?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事情做得清清楚楚,我倒像个多余的人。”
众人哄笑,七嘴八舌地说那俩个人啊,知道的是南老师带着师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南老师带个小媳妇儿,话音未落,晁西举着菜刀往厨房门框上一靠:“周朝哥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
周朝打了张三筒,给对家碰了,不急不慢,歪着脑袋冲厨房里喊:“南老师救命。”
南邶东的声音传出来:“周二蛋你皮痒了大点声说,我手里正刮鱼鳞,要不要顺便给你也刮一刮?”
周朝老家在北方某个村旮旯,小时候在家里叫二蛋,原先一个人出来混江湖谁也不知道,后来有一天老家亲戚到片场看他,大嗓门,一口“二蛋啊”,就把这名儿给他留在江湖里。现在也有年纪了,干摄影,底下带了几个徒弟,徒弟出师又带了徒弟,小辈叫他周朝哥、周老师,南邶东今天一口“周二蛋”又引出一阵哄笑。周朝咧着嘴摇头,说晁小哥要命,南老师是叫魂!
晁西心满意足拎着菜刀回去继续切白菜,主厨转头一看,不住地小声说:“切小点,切小点。”
南邶东也算真有几分厨艺,跟晁西两个人竟能折腾出二十几道菜,从南到北,甜的辣的,干货汤水,样样齐活儿。人多,七爷家的餐桌不够坐,两张麻将桌凑起来用,又临时找邻居借了盘子分装,喝酒不用杯子,开了盖直接吹。
一屋子人闹腾不休,一时幺三喝六,一时觥筹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