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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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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愈发暗沉,风雨声愈加狂烈,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蜡烛摇晃不停。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蜡烛的火苗在跳跃。
青萝服侍林筠喝了药便伏在床边守着,一时抵不住困意便慢慢的合了眼。
夜半时分,她感觉到床上的人动了动,一个激灵醒过来。
“姑娘感觉好了些吗?”青萝双眼困得发疼,甚至有些看不清林筠的模样。
林筠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疼,她虚弱的开口道:“端水来。”
这场高热好似把她整个人都烤干了。
她双臂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露在外面的胳膊泛着凉意,想必是高热尚未全退。
即便被子里又潮又闷,她还是把自己裹严实了些。
烛光昏黄,晕出的光圈在屋内层层布开,一层比一层暗淡。
林筠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方开口问:“你从哪弄来的药?”
她那会虽迷糊,却稍有印象,本是不敢确定的,但醒来嘴里的这股苦味儿,提醒着她确实是服了药。
青萝脸色极不自然,视线飘忽道:“姑娘恕罪,奴婢自作主张找卫世子帮忙,奴婢实在没法子了,奴婢原本求助五姑娘帮忙,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只能去找卫世子了。”
林筠安静的听着,她连表达情绪的力气都没有。
青萝既然这么说,那她自以为是梦境的卫显廷......是真的出现了。
“他又是从哪来的药?”她乏累的歪在床头,心绪渐渐难以平静。
青萝摇摇头:“奴婢不知,卫世子的人将药熬好了送来的,卫世子一直、一直守在您床边,奴婢劝不走他。”
林筠静默片刻,波澜起伏的心绪逐渐放缓了些,这事怪不得青萝,谁让她体弱经不住这风雨。
只是她本不想与卫显廷有过多的牵扯,如今却欠了他一份人情。
她又重新躺下,瞥了眼面色沉重的青萝,宽慰道:“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我好。”
青萝委屈地瘪了瘪嘴,忽的跪在床边:“奴婢确实该死,卫世子见您厌恶他,便问奴婢是为何,奴婢一时嘴快便告诉他,当年他不来之后姑娘是如何伤心的了。”
林筠强撑着眼皮瞪着青萝,嗔怪道:“你多什么嘴?!我何时伤心了?”
“姑娘打我吧,万不要为奴婢的错气恼,要打要骂都是奴婢罪有应得。”青萝垂着头,心底虚得厉害。
她并没有将全部实情讲出来,只讲了卫世子问她的话,她掂量再三,觉得若是姑娘知道卫世子掀了她的衣袖裤脚,非得再病一场不可。
林筠提不起力气责骂青萝,她拧过头盯着床顶,语气早已平缓:“我从未伤心过,他来不来于我无关紧要,这种话莫要再说惹得人家笑话。”
青萝明白主子的用意,姑娘在所有人面前扮着不堪软弱的模样,被众人嗤之以鼻都无妨,但独独不能在卫世子面前表现出软弱。
与其说姑娘害怕被卫世子笑话,不如说姑娘害怕真实的自己被卫世子笑话。
今日这一遭让青萝更明白一个道理,卫世子是真心待姑娘好。
这一夜风雨未歇,晨起开门时廊下宛如一条小溪。
青萝踩着积水给林筠提了一份妙觉寺的斋饭,如今正病着,这清淡饭菜反而容易入口。
远远地见到卫显廷在房门前徘徊,她疾步上前问安。
卫显廷微微颔首问道:“你家姑娘可好些了?”
“高热虽未全退但已经好了不少,世子爷不必挂心。”
青萝对卫显廷心怀感激,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姑娘今日不知是何情形了。
“你们姑娘......”他欲言又止,拧了拧眉终是一个字没说,摆了摆手让青萝进屋。
他想知道林筠可有生气,她最不想见的人守在她床边,想必在她心底更添了一丝厌恶罢。
卫显廷愁眉不展的在门外站了片刻,从未有哪个姑娘让他这般牵肠挂肚。
他思考一夜,却不知该从何处靠近阿筠,如今的她仿佛是铜墙铁壁,早就不会像少时那般,一包糕点,一根冰糖葫芦就能撬开真心的。
曾经他那般轻易的靠近她,说到底是他自个儿不珍惜罢了。
是他选择做得那般决绝的。
林筠精神仍旧恹恹的,一碗粥只喝了小半碗。
她闭上眼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
青萝自知她未睡着,便佯作不经意地道:“方才奴婢回来碰见卫世子,他很挂念姑娘的身体。”
说罢便朝床榻的人看了眼,那人却是丝毫未动,仿佛真的睡着了。
林筠沉默半响,蓦地转头望向青萝:“你找个寺里的姑娘,给她些银子,叫她去侯府走一趟。”
青萝不解其意,讶然的站在原地。
“请她传个话给侯府的大夫人。”林筠半垂着眼帘,朝青萝勾了勾手指。
她压根没空理会卫显廷如何,她有更重要的事办。
青萝贴耳而过,越听神情越严肃,最后分外认真的点点头,疾步出门找姑子去了。
虽说这天气下山难,但妙觉寺里的姑子生活许多年,对山路摸得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左右,青萝找到一位要下山采办的姑子,用五锭银子请她帮个忙。
那姑子分外勤恳,下了山直接去了侯府,寻门房的人见到大夫人程明玉。
她背着竹篓站在侯府的前厅,不卑不亢道:“林三姑娘昨日便受了风寒,高热不退,她身边的丫鬟伺候一夜也病了,怕是这风寒传人,如今寺里无人敢靠近,请侯府准许她移到附近的通庄修养。”
大夫人程明玉皱眉问道:“通庄?”
“对,林三姑娘说通庄是侯府的产业,离妙觉寺又近,最合适不过了。”
姑子按青萝交代的又道:“大夫人,如今中宫娘娘正在妙觉寺清修,若是这病气累及娘娘便要酿成大祸了,三姑娘又怕回到侯府传染给你们,所以才自请去通庄修养。”
程明玉妆容精致的脸耷拉着:“偏偏这个时候病了,若是真闯了祸,侯府都要被她连累了!”
“正是呢,幸好三姑娘有先见之明。”
“去吧去吧。”程明玉不悦的摆摆手,不耐烦道:“叫她安生在通庄修养,我会让她身边的妈妈前去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