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零五。一袭青衫正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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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带露，绿满春堤。三人在江畔的凉亭之中，或坐或立。
远处一群叫不出名的水鸟拂江而过，翅膀划过水面，带上些许水花。
“李江南啊……你现在真的油腻得跟…那什么似的。”潘爽看了一眼李江南的新作，一声嗤笑，回身坐在林溪绝身旁的石凳上。
林溪绝轻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默默的望着远处水天一色，唇角弯弯，眉间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不易察觉。
江风吹乱了李江南的秀发，他抬手拭去散落在唇边的几根青丝，仿佛没有听见潘爽的话一般，拿着折好的纸扇，眉尾轻挑，幽幽道:“小爽，近日听闻你与太守大人…喝茶了啊…”李江南顿了顿，阴阳怪气的语气，瞥向潘爽。
“什么太守大人？小爷不认识。”潘爽满脸不爽，春闱在即，李江南这话什么意思？
“啧…我二哥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可该伤心咯。”
潘爽眉头微蹙，越听越糊涂。
“李江南，你到底在说谁？”
“拂雪斋的茶还能让人失忆不成？”李江南狐疑的看着一脸懵逼的潘爽。
“我可不认识什么太…”话音未落，潘爽顿住，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个青衫碧冠，泠风飘逸的刘十八。
见潘爽的反应，李江南自是明白了其中缘由，眼中多了一丝复杂，只是一瞬，转而又打趣道：“小爽啊，不是大哥说你，怎么有这癖好，你真是连天天逛青楼的林儿都不如。”
林溪绝听到李江南提到自己，也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
林溪绝冷笑道：“丑否，屎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什么时候见你爹逛过青楼？”
“呵呵，这事儿还用你爹亲眼所见吗？折春楼那个舞姬，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李江南质问道。
林溪绝神色有一丝不自然，即刻矢口否认。
“宁极儿吗？没有的事。”
李江南撇撇嘴，显然不信，却也没有多余的话。
林溪绝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情绪，任凭心里最深处的记忆，一点一点被撕扯出来。
宁极儿是八年前被卖到兼州来的，与她一起被卖的，还有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夜里，在老鸨子与人贩子的讨价还价声中，她直接带着那个眼中满是怯惧的小男孩儿进了青楼，淡定从容，一旁的人贩子都懵了。
虽进了青楼，却不知宁极儿用了什么手段或者筹码，跟老鸨子求得卖艺不卖身的结果，那时候，她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吧，竟有那般智谋与胆识。连带着身边那个小孩儿，也跟着她被照拂。
林溪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小男孩儿时，自己也不过才十二岁。后来得知，这个小男孩儿，本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只是家道中落，出门时落了单，被人贩子盯上了，才流落到兼州城的青楼。
“我叫恭文羽。今年十一岁了。你呢？”那个夜晚，这个男孩儿扬起眉梢，鼓着脸颊，糯糯的声音，煞是可爱。
“林溪绝，我比你大一岁，以后你得叫我哥哥。”林溪绝把着一支玉箫，眼底带笑，轻轻敲了敲恭文羽的头。
凭着宁极儿庇护，恭文羽在折春楼倒也来去自由，自从与林溪绝相识，他们便时常约曲，聚在一起，时而讨论乐理，时而谈论诗词，林溪绝把他介绍给身边的好友，带他一起穿梭在文人墨客之间，因琴技了得，久而久之，在那群人中，恭文羽也逐渐有了些小名气。
一晃数年。
至始至终，林溪绝都不知，也如何都想不到，恭文羽竟是青楼出来的。恭文羽身上的那股书卷气，着实与青楼小倌儿的气质有着极大的反差，所以当恭文羽跟他讲起自己的故事时，他不知所措的沉默表现，在恭文羽看来，那就是嫌弃，厌恶，恶心。
恭文羽离开兼州城那个夜晚，唇角依然挂着笑意，他明亮的眸子仿佛揉碎了漫天星光，夜风吹起他的淡青色袖袍，飞扬起来，衣袂飘飘。林溪绝神情一滞，望着他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恭文羽白皙清瘦的手，穿过月光，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管竹箫，为林溪绝吹了一曲《长相思》，那是他第一次见恭文羽吹箫，也第一次知道他会吹箫。
林溪绝确实不止一次去找过宁极儿，但都是为了寻找不辞而别的恭文羽，那个他一直视为知己的人。
恭文羽离开兼州城已经半年，若说这世上还有人知道他的去处，那必定是折春楼的宁极儿。
昨日，不堪骚扰的宁极儿终于告诉了林溪绝恭文羽的去处，京城。
如今已正月中旬，会试定在三月初，只剩月余时日，偏远些的学子也纷纷动身，进京赶考。
这倒是个好时机。
林溪绝敛起心神，江风轻狂，吹的他有些心烦意乱，他紧了紧肩上那层薄薄的披风，没去理会李江南，他转头问潘爽：“爽，打算何时动身？我三日后出发。”
潘爽李江南二人皆感诧异，不知为何他这般着急进京。
“这么快…兼州到京城，不过五日行程，林儿这么早去是为何？”李江南轻声嘀咕。
为何，为了找他啊，他不在的这半年，他都快疯了。
但这话能跟你说么…
许久，林溪绝才叹息一声，吐出一句:“…自是有事。”
潘爽盯着他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李江南则笑嘻嘻：“我与你一道出发，小爽一起。”
“额…我，我还有事，你们先行一步。”潘爽眼底有一丝慌乱。
李江南眸色微沉，一想到自己离开后，潘爽与刘涉一起风花雪月的画面，他就浑身不舒服。
“那好，林儿到京城何处落脚，届时我与爽一道来寻你便是。”
林溪绝:“……”
潘爽:“……”
“我有个远房表兄在京城，我这次去，先暂时住在他府上。到时候你们就去将军府…旁边的刘府找我吧，我表兄刘质文，在城西一带有点势力，哦对了，你们最好早点来，我表兄二月初要举办一个赛诗会，据说规模挺大，朝廷也会来人，除了科举，这次赛诗会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赛诗会啊……”李江南悄悄瞥向潘爽，见潘爽心不在焉，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他当下一把揽过潘爽的肩，用力拍了两下，才对林溪绝笑道：“我们七日后启程，住处就不劳林儿费心了，我们有地儿住。”
李江南记得，刘涉跟他说过，他的堂弟在京为官，进京时，请刘涉写封信，弄两间房还是不难的。
潘爽见李江南铁了心要跟他一起走，虽心有不悦，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家中书童来寻，林溪绝先行离去。
潘爽看着江面，缩了缩脖子，转头没好气的白了李江南一眼，道：“你特么不冷吗？走了走了。”
李江南与潘爽一路晃悠着往回走。
“李江南，我一直想知道，小林子为什么叫你丑否？”
李江南身形一顿，向潘爽投去尴尬一瞥。
“告诉你也无妨，以前参加一个赛诗会，写了首诗，有个半吊子说本公子诗中那句“一战能安天下否”的否字用法邪魅，我真是……后来林儿就一直笑我，叫我否子…再后来…你也知道了，他就是嫉妒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本公子要是跟他计较，那多不讲究。”
潘爽：“……”
二人行至路口，李江南回了太守府，潘爽则向拂雪斋的方向走去。
午时将至，拂雪斋的大堂依旧满堂满座，堂中站着一个说书的先生，手口并用，唾沫横飞，那些茶客听得津津有味。
小范直接领着潘爽往后院走。
一路走着，潘爽抬眸打量着小范，心中越发疑惑。
此人生得眉清目秀，杏眼薄唇，声音细柔，即使在茶舍打杂，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潘爽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小范，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范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潘爽，笑道：“潘公子好兴致，竟对一个茶舍小厮感兴趣。”
“只是每次看到小范这双眉眼，在下便顿生熟悉之感，问问名字，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小范朗声一笑，又沉默了良久，才微启薄唇，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范若谷。”
潘爽愣在原地。
这一笑，飒是好看，他终于想起来，这双好看的眉眼，他为何会觉得熟悉。
他想起五年前，在私塾，那个趴在窗台上露出一双杏眼，偷偷看他写诗的小男孩儿，那双杏眼，如此天真灵动。潘爽抬眸，只是一眼，便再难忘记。那小男孩，是私塾先生的故人之子，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海棠斋的少主。
今日若不是李江南提起刘十八，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竟不知，一个小小的拂雪斋，又是太守大人，又是海棠斋的少主…
一路不再多言，潘爽的心中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期待着这个小小的拂雪斋，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尚在曲栏那头，潘爽便远远的瞧见，余三坐在亭中煮水烹茶。
余三看了一眼由远至近的他，眼角眉梢都流转着笑意。
“我们的大才子可算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零五。一袭青衫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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