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零六。晚来行客岂独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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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亭子，潘爽直接跪坐下来。
小范离开。
“余老板。”行至跟前，他直勾勾的盯着余三，语气中满是复杂。
“大才子别急，先尝尝我提前从后山采来的春茶。”
潘爽：“……”
“这要喝好茶呀，就得有耐心。来，你看看这茶，与平时喝的可有区别。”
潘爽从余三手中接过一个竹制茶荷，将茶荷送到鼻尖轻嗅，又抬眸往茶荷中仔细瞧了瞧，微微蹙眉，他抬手从茶荷中挑起三两卷曲，直接放入口中，用舌尖顶上牙堂，又细细嚼碎，忽而神情一松。
暖冬无雪，芽茶储存水分不足，香味也不如往年。
“这竹茶荷是新做的吧，将茶放在其中，影响了茶的味道，刚才吃了几根干茶，还行吧，比之前的茶倒是多了几分竹子的清香。”
“大才子的嘴果然是被拂雪斋的茶给养叼了，来，这是特意给你备的。”话音刚落，余三从乌金石茶盘下，取出一节新鲜的竹子，竹节上方有一个李子大小的孔，正用棉布塞起来。
潘爽眼睫一颤，看了一眼笑眯眯的余三，抬手接过了竹筒。
小火炉上的铁壶冒着腾腾热气，壶嘴开始溢出水流，扑得小火炉里的银碳噗噗作响，升起一阵白烟。
余三提壶，注水，温杯，投茶，再次注水，出汤，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潘爽今日并不是来喝茶的，所以没将自己的杯子带在身边，看着余三递过来的白瓷青花，他犹豫一瞬，伸手接过。
“尝尝。这可是比明前茶还稀有。”
他看了看汤色，尚明亮清透，又问了问一股淡淡的栗香，这才轻啜一口，唇齿生香，栗香中，带着浓浓的茶香，还夹杂着一丝丝竹子的清香，入口回甘，妙极。
“当真是不一样！”他眉眼弯弯，一饮而尽。
余三又拿起公道杯，给潘爽斟茶。
“此去京城，怕是不能再回来了。”
一切都是未知数，潘爽没有接话。余三又调侃道:：“那时大才子升官发财，余某若是有机会进京，路过贵府，倒还能讨碗水喝。”
听他这么说，潘爽没由来的一阵烦躁，终是忍不住，盯着余三。
“刘十八是刘涉？”
“是。”
“小范是范若谷？”
“是。”
“那你是谁？”
余三笑着摇摇头，并未那么快回答他，悠哉悠哉给自己倒了茶，又将盖碗重新注了水，盖上盖子，才道：“我啊…待身上的使命完成，便是个闲人。”余三将品茗杯送到嘴边，眉间一片淡然，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抬眸看着潘爽的眼睛，认真道：“或者，死人。”仰头，一饮而尽。
闲人，或者死人。
潘爽心中那根弦忽然紧绷起来。他起身，抱着那根装满新茶的竹筒，转身之际，对余三说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他抬脚离开了亭子，最后说了句话，声音极轻，若有似无。
“最好活着。”
最好活着。
余三听得真切，唇角轻扬，低头继续喝茶，只将一切情绪都藏在了眼底。端起自己的品茗杯，指腹摩挲着杯子上的青花。
他现在，该去找刘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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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
李江南料到了潘爽会来，却不知道他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来，还来得这么及时。
刚好赶上午膳。
三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刘涉依旧是那身青衫碧冠的常服，看上去斯文极了。
他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便放下筷子，一把抓住潘爽的手，拉着他去了书房。
李江南：？？？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李江南已经在院子里踱了几个来回，此时也没心思去逗假山下池子里的青鲤。
他紧紧盯着书房的方向，暗自着急，想去爬窗偷听，实非君子所为，想直接敲门打断，又恐刘涉不悦。
又过了一会儿，潘爽才从书房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刘涉也并未一起出来。
李江南见状，心中一喜，这是谈崩了？
他控制住了想要笑出声的冲动，敛起脸上的笑意，向潘爽走去。
还没等他开口，潘爽却先说话了。
“三日后，我们跟小林子一起进京。”说完便走了。
李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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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车，望着窗外的落日余霞，心思各异。
天不亮就汇合出发，行至傍晚，才出了城门口。
出城北上，沿途没有什么人家，天快黑尽，才见到一间客栈。
他们在城郊的这处小客栈歇脚，住一晚，打算次日一早便出发。
赶了一天的路，三人也都有些疲惫。便早早洗漱睡去。
半夜，屋外有些喧闹。
呼喊声，金属碰撞声，泼水声…，潘爽被吵醒，隐约听到“走水”之内的字眼，心下一惊，当机立断，起身收拾起行囊，抱着茶叶竹筒就往外跑，跑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往回跑，急忙敲响了林溪绝和李江南的房门。
“快起来了，客栈走水了，你们想被烧死吗？快快快！”他一边大力敲门，一边往里面喊着，林溪绝房内亮起了灯，隔壁几间客房内也亮起了灯。
再看李江南屋子没有动静，潘爽气急，骂道：“李江南，你是死猪吗！快起来了！”
话音刚落，林溪绝的房门便开了，还没跟林溪绝说上话，他背后便传来李江南慵懒的声音。
“小爷早就起来了，着火的是后院的马棚，而且火也被扑灭了。”说完他打了个哈欠，他穿着一件紫色长衫靠在门边，唇角弯弯，看着潘爽，颇有几分风情。不过李江南就是一个嘴欠的人，有机会揶揄潘爽，他也不会放过。
“啧啧，小爽啊，你这么怕死？居然已经准备跑路了。”
话音刚落，潘爽还没吭声，便见他身后一个拿着包袱也准备跑的白衣书生，动作一滞，脸红了红，不过只是一瞬，随即便露出大方的笑容，理了理衣襟，向他们走来。
“在下昆州肖志寒，呵呵…见笑了…”拱手一礼，然后尴尬的摸摸鼻子。
昆州四杰？三人微惊，都打量着此人，还没说话，李江南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志寒兄！”
众人循声望去，是个年轻公子。
那人正往肖志寒走去。
“噗，启龙？”肖志寒也惊呼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启龙？哪个启龙？夏启龙？
夏启龙，那不是兼州七子之一吗？
李江南三人仔细打量着这位与他们齐名的大才子。
嗯，是个青年才俊的模样，一身银袍白冠，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白净了几分，高高瘦瘦的个子，脸上挂着几分薄薄的笑意，刚好衬上他温文尔雅的气质。
潘爽，林溪绝二人心中不禁点点头。
李江南则不同了，想不到那么多，只是每当看到比他有气质的年轻公子，都想跟人套几句近乎。
他先看向肖志寒，笑眯眯道：“昆州不远，距离京城也就七八日的路程，志寒兄怎么这么早就进京了？”
“啊，我是有点别的事。”肖志寒神色有些不自然。
李江南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林溪绝倒是若有所思。
李江南眼神绕过肖志寒，落在夏启龙的身上，见夏启龙冲他微笑着拱拱手，他先是一愣，习惯了潘爽和林溪绝平日里的嘲讽，突然来个以礼相待的人，他还有点受宠若惊。
愣愣的回了一礼。
“在下，兼州，李江南。”然后又快速的介绍了他的两位小伙伴：“哦，这位是潘爽，这位是林溪绝”
夏启龙听完，眼睛一亮，难掩激动之情，惊喜道：“虽同为兼州七子，却一直不得机会相见，今日倒是有缘，走，我请几位兄台喝酒！”
李江南和林溪绝双双转头看着潘爽，潘爽尴尬的看着手里的行李，让他们先下楼，自己一会儿就下去。
肖志寒本不想去的，这些人是一个组合的，他去不太合适，但面对夏启龙那张期待的脸，他盛情难却，也就点头答应了，跟潘爽一样，回屋放了东西，便下楼了。
他们本进屋早，睡得也早，半夜醒来，客栈大堂还有两桌喝酒的客人，马棚失火后，楼上投宿的客人也都三三两两的下了楼。
他们五人一张八仙桌，肖志寒，夏启龙，林溪绝各占一方，李江南笑嘻嘻挤到潘爽旁边，潘爽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话说，会试不是三月初吗？几位兄台这么早便启程了？”先开口的确是肖志寒。
“有个赛诗会，去凑凑热闹。”林溪绝瞟了一眼左手边的肖志寒，语气淡然。
肖志寒面色一红，其实他提前去也是这个原因，但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说知道的人不多，让他不要张扬，人多了，胜算不大，因为答应了那人不说，所以方才没有明说。现在想来他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他想不到林溪绝竟如此坦荡，当着众人就说出来了，心中有些惭愧。
“那看来此次提前去的，都知道赛诗会之事。”夏启龙略作沉吟，缓缓道。
他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他也是冲着赛诗会去的。
肖志寒见状，哪还能坐的住，若是此时不解释清楚，若是日后赛诗会相遇，那眼前这几人指不定如何看他，他如今可是昆州四杰的代表。
“诸位，在下方才……”肖志寒话音刚起，便被打断。
“啊…啊！杀，杀人啦！”客栈二楼传来惊恐的呼喊声。在静谧的夜里，这声呼喊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惊耸。
“喵～”
众人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在一只橘色大猫身上。
它从楼梯间迈着优雅的步子下了楼，每走一步，身后便多出四个血印子。
它慢慢的，向李江南他们这桌走来。
夏启龙噌的一下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动了动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零六。晚来行客岂独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