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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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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在薛融之前半步,二人探着声源而去。
发出声音的是里屋的衣柜,声音很小很小,但还是被林眠和薛融同时捕捉到了。
二人在衣柜面前停下,对视一眼,薛融点头,林眠挑开衣柜,一剑指向其中——
“啊——!!!”
二人看去,俱是微微一愣。
只见这柜中之人,竟是个吓坏了的姑娘。
那女子鬓发微乱,捂着嘴埋头瑟缩在柜子里,手无寸铁,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
见那女子吓得厉害,林眠在确定她并无攻击性的前提下暂收起殷风。
薛融轻声道:“姑娘……”
那女子闻声又是惊魂未定地尖叫了一声。
薛融揉了揉刺得发麻的耳朵,道:“……姑娘你别怕,没事了,我们不伤你。”
那女子小心翼翼抬头睁眼,薛融瞧清楚了,这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吓坏了的姑娘。
薛融不解道:“这位姑娘,你怎会在此?”
那女子声音尚在发抖,道:“你们……又是何人?还有刚才那些……”
薛融道:“我们是……”
该怎么解释自己和方才那三个被他们杀死的人呢?薛融想。
“我们是……”
“收租的。”林眠一本正经道如此。
薛融:“?”
林眠道:“这间院子是我们的地产,听说出事了,便过来看看。”
那女子愣愣道:“这样吗……”
林眠道:“包括这条巷子在内,我们在城东这一带有百余间铺面及房产,姑娘若是不信,可去附近人家打听一番。”
林眠说这话时面色春风和煦,并无半分炫耀意味,只是徐徐叙之地陈述事实。
薛融不禁叹道:林眠什么时候这么擅长编瞎话了?
薛融附和道:“咳……不错,只是不想来时刚好见那几个狂徒正行不轨,不过眼下已经无妨,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并无恶意。”
那女子盯着两人看了片刻,忙摇头道:“……不不不,我相信你们。”
……
待那女子情绪稳定后,才得知,这女子名叫耕烟,是玉琼楼里的艺伎,与谢纭相识,而谢纭当日遭刺,就是在这位耕烟姑娘的房间里。
耕烟擦了擦眼角,道:“……他一直十分关照我的生意,我便想着用自己的积蓄,替他好生安葬,便当是报答他的情谊了。我方才来此不久,便听见有人进来,可阿谢在这世上本就举目无亲,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这时候又怎会有人来看他?我担心来者不善,便藏进衣柜里,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
耕烟哭了片刻,道:“可我不晓得,那些人是要来这里找些什么,便是要偷盗也不该偷这里。”
谢纭家中虽不能说是家徒四壁,但绝对不是能搜刮出什么财物的人家。
薛融这才想起来方才那三个死士抬的东西。
三人到了外厅,薛融掀开毯子,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具已经生出尸斑的发青的死尸。
耕烟见此又低声呜咽起来。
想来这位仁兄便是谢纭了。
那些人要窃的也不是财,而是尸体。
林眠和薛融帮耕烟搭把手,把谢纭抬回床上。
耕烟道:“阿谢被害后,官府的人并未查出个所以,便将尸身送回来了。可他们那些人是谁?便是窃尸贼,也不该挑阿谢这样无亲无故的人下手……”
民间有窃尸贼,十分缺德,专挑有财无势的小富人家的死人下手,而家人为了死者能入土为安,多半会不惜花重金赎回尸体。
耕烟哭道:“阿谢也不知是招惹了谁,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不得安生。”
薛融心道:其实也未必得是得罪了什么人,有时候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许只是谢纭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也许是和徐家一样挡了什么人的路,或者连理由都不需要,只是一个人一时兴起想杀个人玩玩。
薛融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谢纭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是吗?”
耕烟道:“也不能这么说,听阿谢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弟弟,只是幼时便失散了。”
“唔。”薛融点头思考道。
耕烟道:“两位公子,奴家有个不情之请。”
薛融道:“请讲。”
耕烟道:“天色渐晚,方才又发生那等事,我孤身一人来此,我……”
不知不觉竟已经是暮色时分。
薛融道:“耕烟姑娘别担心,便是你不开口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回去的,是吧林眠?”
林眠点头:“嗯。只是要请耕烟姑娘稍待片刻,我还需差人将谢纭的尸身看护起来,以免再发生此事。”
耕烟点头谢道:“感激不尽!”
林眠言罢,便吹了玉哨,悠扬的哨声飞出庭院,想必不多时便会有人赶来。
薛融道:“林眠,你先与耕烟姑娘在此片刻,我去四周转转。”
林眠眉间轻锁,薛融见状,眨眼笑笑道:“放心吧,我不走远,我若出了什么事保证你能听见我的喊声。”
林眠这才点头:“好。”
薛融的确不曾远走,只是去左右隔壁的邻居家里买了两袋柿饼,顺便打听了些与谢纭有关的事情便回来了。
薛融回来时,林眠召的人也到了,这间院子有人看管,便也不必再担心尸体失窃。于是薛融等便出发送耕烟回玉琼楼。
危险既过,与薛融一同走在漫长的巷道里,林眠又开始兀自陷入心事里,自他今日听到那些谣言起他便心神烦躁,眼下虽说薛融还未与皇上做过些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薛融宁愿以色讨好旁人,也不愿求助于他,不管这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让他无比烦闷。
“想什么呢?”薛融见林眠心不在焉,便问道。
林眠一怔,只见薛融将买来的柿饼分了几块给耕烟,又给他塞了一块。
林眠道:“给我的?”
薛融嘻笑道:“给你的,眼下也到饭点了,你不饿吗?快吃吧,我刚刚吃了一块,可好吃了,是吧耕烟姑娘?”
耕烟吃得斯文优雅,闻言便掩嘴待口中的一小口柿饼吞下后,才缓缓道:“这里的柿饼的确名不虚传。”
薛融眉目含笑看着林眠,薄暮的黯淡天色也掩不去这人璨若暖阳的笑,林眠的嘴角不经意弯起,轻笑一声接过了柿饼,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果香味在口中绵绵散开,不知不觉飘进了心底。
“好吃吗?”
“好吃。”林眠答道
薛融道:“是吧,我说好吃的东西就是真的特别好吃,我觉着好喝的酒也是好喝得不得了,林眠你说呢?”
林眠不置可否的莞尔一笑,薛融只当林眠是默认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所谓乐极生悲,薛融只顾着开心,便不曾注意脚下,便一脚踩进路中心的一滩水洼,水洼还不浅,咕咚一声,水没过薛融整只脚。
薛融:“……”
林眠:“……”
耕烟:“……”
林眠道:“把鞋脱了吧。”
薛融:“啊?”
林眠:“你体弱,穿了湿鞋要生病的。”
薛融:“……不至于吧,我有那么娇气吗?而且脱了我怎么走路?再走一段便出巷子了,到了马车上我再脱吧……”
“我背你。”林眠道。
薛融的心突的一跳:“啊……?”
薛融自九年前起便体弱得很,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或许吃一次寒凉的食物,穿一次潮湿衣物,便能让他病倒,不过只是偶尔病一病罢了,都九年了,他习惯生病吃药就早已经像是习惯孤身一人一样,便是这一次不病倒,过几天下雨他也是要卧床不起的。
林眠却十分坚持,道:“你若是不愿,我可以用玉哨叫人去买鞋袜来换。”
“别别别!也太兴师动众了。”这么一折腾,只怕全世界都要知道他娇弱不堪了。
不知为什么,林眠这次格外坚持,薛融拗不过,便只得半推半就地脱了鞋袜由林眠背着。
趴在林眠的背上,薛融只觉得脸都是滚烫的,兀自探了探额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病了。
林眠背着薛融,在暮色里,林眠的一身天青色逐渐模糊,只瞧得出穿的是浅色衣裳,就像是……像一只乖乖的绵羊,驮着薛融,步子平稳缓慢。
薛融偏了偏头,去瞧林眠的侧脸,林眠的眉目温润清朗,鼻子从侧面看是一道温柔的弧度,在潮湿昏暗的巷道里,这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
薛融忍不住勾起嘴角。
“林眠。”薛融唤道。
“嗯?”
薛融道:“你说你这么仙的一个人这么背我,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林眠道。
薛融的嘴一向闲不住,尤其和林眠待在一起久了就忍不住想说话,便道:“林眠。”:
“嗯。”
他道:“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说话?又要我起个头你才会应我?真是的,没我在你还不得闷死。”
林眠轻笑一声,不语。
“哎!”薛融把手支在林眠肩膀上,道:“好吧好吧,还是得我来找话茬。”
薛融想了想,把嘴凑到林眠耳边,压低声音确保耕烟不会听到,道:“林眠,你今天可以啊,说瞎话都不打草稿。”
林眠道:“你说的是?”
薛融道:“收租那事啊,我爹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他从前看重的学生似你这般,还不得气到祖坟冒烟。”
不料林眠却道:“可我并未撒谎。”
薛融:“……”
薛融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若是不聊钱,这个话头偏偏是他起的,若是聊钱吧,偏偏他是个穷得险些揭不开锅的,眼前这个却是个能云淡风轻说出“自己在城东有百余间房屋铺面”,这还是人话吗?薛融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不知道城东的地价是何等吓人,他薛家留下来的那些寻常铺面,都足够养活他和手下那些细作这么多年了,更别说是百余间城东的铺面,而且这些恐怕还只是这位的冰山一角。
薛融欲言又止许久,道:“林老板。”
“……”
“那个柿饼的钱能不能……”
林眠心领神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