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当》一一九九

2、贰。

　　有一天姬桁从前朝八王爷的墓道里抱着一堆破砖烂瓦飞身出来，当下就撞到了一个飞速疾驰的谁。姬桁站定身形打算马上索要治疗费的时候，定眼一看居然是姬蘅。
　　“你……”姬蘅好像刚刚在盛怒的状态，看见几年不见的姬桁，微微地有些吃惊。
　　姬桁倒好像是上次相见才相隔了几日一般，只关心姬蘅脸上百年难见的表情的痕迹，就笑说：“姬蘅你这几年成长不少嘛，让哥哥瞧瞧……”说罢要扑上去做拥抱状。
　　然后就是姬蘅的当空一脚。姬桁抽身闪过。
　　“你这几年也长进不少。”姬蘅说，“居然能闪过。”
　　想着“姬蘅还是像我欠了他钱一样”，姬桁暗地里偷笑他弟弟。在脸上春光灿烂的笑，手里的扇子摇得欢：“当然了，我游览了这么多王孙公子的坟，我容易么我。”
　　然后就描述自己是如何如何躲过墓里那些精妙的机关，如何如何只身涉险差点丢掉小命，说了许许多多后，话锋一转又说自己对姬蘅如何如何想念兄弟之情至浓之类的。
　　边说着还把墓里面胡乱带出的东西摊在地上翻看，找借口说是让它们也晒晒太阳。
　　“不管怎样你倒是找着了一个爱好。”姬蘅漫不经心地往那些物件上瞄了几眼，用略有讽刺语气说。
　　“啧，总是要过活嘛。你刚才在干吗？”
　　“我……散步。”说到这个话题，姬蘅脸上有些僵硬。
　　“哦~那，你住在这附近？”
　　“……对。”
　　“带我去~我还没地方住呢。”姬桁说。摆出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姬蘅的面部再僵硬到某种程度。
　　“……好。”姬蘅说，“跟我来……”
　　姬桁就跟在他头皮僵硬的弟弟身后，装出一副绝对是诚心下榻姬蘅家的模样。而其实，姬桁在心里面狂笑着那个不肯承认自己是在追苗枫的弟弟。

　　“在这个方面他总是躲躲闪闪的，啧。”
　　过了三日姬桁去胡子期的安当，在后院把自己的弟弟好一顿絮叨。胡子期在旁边笑着听，左手挽着右袖揭开蒸笼，随着热气飘出，里面装的又是皮薄馅多的茴香包子，不知为何姬桁就是吃不腻。
　　“我准备在他那地方住个几个月或者几年，看他要怎么办。”姬桁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得意洋洋地对胡子期说他的人生大计。后者的目光黯了一下，问：
　　“那你不再去盗墓了么。”
　　“什么盗墓啊，多不好听。我是去参观的。”姬桁显然没有抓住胡子期问题的中心思想。飞速地吃掉一个包子，要伸手拿下一个。
　　但是胡子期眼疾手快地拿着蒸笼闪到一边。摆出了事关重大的态度，让姬桁一头雾水。
　　“……怎么。”姬桁莫名。但是面前的人脸上是不甘的神情。
　　“那你，不再常来了么……”姬桁第一次看见胡子期眼里的光灭掉，一片黯然。
　　“……不会啊，姬蘅他那住处，一看就是临时变出来的。不消几日我就又要回来了。再说了，我要吃包子嘛……”
　　姬桁心里稍微迟钝了一下，因为从未见胡子期有这般表情。大概是一时脑热，居然说出些带有安慰语气的话出来。可随即又把目光定格在胡子期手里的蒸笼上。后者展颜一笑，走过来把笼子递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吃吃喝喝。还是穿着赤色的纱质袍子与白色衬里。

　　姬桁在胡子期那里大吃了一顿后回到姬蘅情急之下变出的屋子里去。一进门就嗅见姬蘅随身带着的香料的味道，秋天的枫味。然后看见姬蘅在屋中央阴影里闭着眼睛，含寂静坐。
　　姬桁就嘲笑姬蘅像是庙里的泥像，飞身闪躲过几缕寒冰刃。然后把袖子里的包子拿出来，凑到姬蘅眼前：
　　“看，看，茴香包子。很好吃唷。我的老友给的。”
　　很明显姬蘅连眼都懒得睁开。只是张口说，我不喜欢人类的食物。
　　姬桁就反驳，就说胡子期虽然是吃人类的饭长大的但他不是人类是鸡类，又说你不吃我吃。姬蘅听了，就瞬时把包子抢过来，咬了一口。
　　“……”
　　“怎么样？很好吧。”
　　“……”姬蘅睁开眼睛，看姬桁在自己面前摆出一脸期待的表情。他不想评论姬桁口味的奇怪或是怎样，但这包子里面确实有些什么。“做这包子的，蛮喜欢你的嘛。”
　　“怎么会……”姬桁一脸灿烂地反驳，但转过身去的时候若有所思。姬蘅明显很满意自己的长兄也会有今日，又闭上眼去不理会内心无比纠结的姬桁，咽下夹杂了特殊配料的茴香馅。

　　姬桁就又消失了好几天。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堆叮当作响的破烂。其中有一块匾额，模糊地写着执手相望的句子。姬桁说，那是一处合葬的坟，葬在六公主坟的旁边，被人毁得不成样子，只剩下细细的骨灰与破败的墓棺。
　　“但那是两个人的墓，一看就看得出。”
　　姬桁说。胡子期倾身倒茶。姬桁这一次来安当总是时不时地瞄几眼胡子期，好像是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似的。但是胡子期的行容举止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在大吃大喝的途中姬桁便放下心来，一不小心就把姬蘅的话当作笑话讲给胡子期听。
　　胡子期听了，脸上就有些尴尬地笑。姬桁见了，就安慰似地拍拍胡子期的肩，说，我弟弟就是和他的小猫你追我赶太久了产生错觉了，你不用管。
　　然后又是胡说一顿什么朋友情谊最重要啊云云，再藉机开胡子期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