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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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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山回来的第三日,林玉琅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府中侍从来报,说是偏院里那男人醒了。
林玉琅抿了口茶,缓缓道:“不急,过两日我再去偏院看他,这几日你们只管看住他,别让人跑了就行。”
小桃不解,当时她看小姐分明对这男子来历十分上心,如今人醒了,怎么却不急了呢?
林玉琅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人刚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未知环境中,是十分警惕的。不如让他多适应两日,许能多问出些东西来。”
小桃不由豁然开朗。
偏院内。
苏峤醒来时,只见青色帐顶。他撑着手想起身,只动了一下,便觉小腹处牵扯出丝丝疼痛,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噬咬血肉,冷汗立即布满额头。不得已,他只能继续躺了下去。
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这屋子不大,布置倒算雅致,青铜香炉上升起一道缥缈青烟,整个屋子里都是淡淡的栀子香。
他眉头紧皱,想起自己当时昏死前的场景,不由暗自咬牙。那人终究是坐不住了,两人相识微时,如今各怀心思,倒是不由让人唏嘘。说到底是权势熏人眼,只可共苦,不能同甘罢了。
他不知如今自己身处何处,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伺机而动。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个瓷碗。
见他醒了,老者连忙将碗搁在桌上,冲着门外喊道:“快去告诉小姐,人醒了!”
苏峤听得莫名其妙,心中的大石头却落了地。看样子他只是被人救了而已,而不是落在了那人手里。倒是运气不错。
这老者便是林玉琅请来的蒋大夫。蒋大夫自从三日前被找来治疗眼前只剩半口气的年轻人,已经快两日没合眼了。当时他脱去苏峤的衣袍,只见几道一指宽的刀伤划在小腹和后背上,连皮肉都外翻了。简单处理完外伤后,便煎了副止痛消炎的草药,哪想半夜苏峤突然发热,后来足足用了两根千年人参吊命,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年轻人,好好躺着别乱动,免得伤口又裂开了。”
苏峤蹙眉,压着嗓子问道:“这是何处?”
蒋大夫回答道:“这是许家别庄。”
苏峤低垂着脑袋,想起自己此刻是在青峰郡,而这青峰郡,便是许氏封地。那这老者口中的小姐,莫不是许家的哪位小姐了?
“老人家,你所说的小姐,又是谁?”他身子还有些虚,说起话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蒋大夫仔细一听,才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哦,你问的是林小姐啊?林小姐是许老将军的外孙女儿。”
苏峤脑子里立刻构架出一副关系图,不出一会儿便知晓了这林小姐的身份。
老者口中的林小姐,应是许老将军的小外孙女林玉琅。毕竟这位老将军只得两个外孙女儿,一个如今正在深宫中,另一位三年前不知所踪,原来是在别庄待着。
苏峤将右手搭在额头上,不再开口说话,只余粗长的呼吸声回响着。
他倒是不曾想到,此次受伤竟找到了林玉琅的栖身之所,倒是因祸得福了。
又过了两日,林玉琅才磨磨蹭蹭去了偏院,想起那两根被煮成了渣滓的千年老参,她便觉得肉疼。若是放在铺子里卖,估摸能赚个几百两银子。
她今日必要好好审问那人,这么想着,便一路走到了门口。
见大门紧闭,她理了理衣襟,挺了挺腰背,整个人看上去气势也强了几分。抬起手敲了敲门,林玉琅朗声道:“苏公子?”她这几日虽未曾来偏院,但是通过侍从也大概摸清了这人的来历。
苏峤听到这清亮的女声,便知林玉琅终于坐不住了,到底还是来了偏院。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腹间的伤已经结痂,不会再因为动了一下就流血。苏峤微咳了两声,道:“可是林小姐?请进来吧。”
林玉琅听到他的话,推门而入,便见苏峤靠着枕头坐着,面色不似初见那般苍白,整个人气色也好了不少。她唇角笑意浓了几分,道:“苏公子的伤可好了些?”
苏峤听过林玉琅的名字,甚至知道一些她的事迹,却是第一次瞧见她的相貌。如今一见,便知当年那撼动京都的美貌果真是存在的。林玉琅此人,当真担得起“风姿绰约,倾世之容”八字,也难怪当年引得京都的公子王孙竞折腰。
漂亮的女人他见得不少,有意思的却没几个,也不知这林玉琅是空有容貌,还是二者兼得。
苏峤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波澜不惊,拱手朝林玉琅行了个礼,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已无大碍。”
林玉琅点了点头,面带笑意,心中却想:那两根老参下肚,若是还救不活,便是大罗神仙来也没用了。
“苏公子当时为何会晕倒在后山?”林玉琅柳眉微皱,面上浮现焦急之色,一双眼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峤,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破绽。
哪想苏峤对答如流,面色从容不迫:“我是被人追杀至此。”
林玉琅轻呼一声,道:“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下行此恶事?”
苏峤唇角牵扯出一抹冷笑,道:“兄长为夺家产,不惜雇佣杀手行刺。”
林玉琅对这话半信半疑,苏峤流露出的感情是真的,却不知这句话中是否是真的。
苏峤见她愣着不说话,于是嗤笑一声,对林玉琅道:“小姐放心,今日我捡了条命回来,便不会再让他有机可乘。”
林玉琅点点头,道:“那公子当时为何穿着夜行衣呢?”
苏峤答得依旧滴水不漏:“我的小厮无意间知晓此事,于是我便趁夜逃了出来,哪想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说完叹了口气,不免令人唏嘘。
林玉琅面色凝重了些,苏峤见状,连忙道:“林小姐不必担心,我今日便马上离开。我那兄长心狠手辣,若是牵扯到林小姐,苏某定然抱憾终身!”
一旁的小桃都看得动容了,这苏公子长得极好,说出来的话也句句妥帖,若是此刻赶他走,未免太过冷血了。
林玉琅深知这是以退为进,只能跟着打哈哈:“哪里哪里,公子且好好养伤,待伤好了再走也不迟。”
然后便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好好伺候苏公子,不可怠慢。”
说完便对苏峤温婉一笑,道:“公子好好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苏峤拱手道:“小姐慢走。”
出了房门,林玉琅才长吸了一口气。方才她和苏峤的对话,可真是暗流涌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暂时不论,只要他伤一好,立马便将他送出庄子去。
“奴婢瞧着这苏公子不像是个坏人。”小桃跟在林玉琅身后,轻声道。
春燕毕竟年长不少,当即对她说:“人不可貌相,这苏公子来历不明,哪能轻易相信。”
林玉琅点了点头,道:“春燕说得对。”
小桃羞红了脸,不再开口。
东阳林府,林瓒坐在一旁,林涛坐在主座,旁边还坐着两个许家长辈,正是林瓒的大舅和二舅。
林瓒开口,道:“如今王上病情越发重了,必须得让长姐从后宫中脱身了。”
许辰连忙附和道:“如今太子可是……,届时绡儿可难逃一死!”到底没说出那人名讳。
林涛剑眉紧蹙,一只手抚着下巴上的胡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三年前,朝廷百官都以为王上要薨了,哪想竟苟延残喘到了如今,只是这三年里,朝堂内确是风云变幻,前太子因谋逆之罪被流放漠北,哪想没过几月,王上便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宸王世子为太子,而非当时雄踞一方的东辰王为储君。宸王不过是旁支一个毫不起眼的诸侯,膝下无子,却突然冒出个儿子,而且还被立为太子。于是民间不□□传:这宸王世子原是王上在外头的私生子,只是寻个由头好认祖归宗罢了。
对此,林许两家却是不信的。
对于宸王世子被立为储君,他们并不关心,只要齐国百姓安居乐业,谁当国君都一样。只是权势争夺中,林玉绡不能沦为棋子。
许群向来沉默寡言,此时也难得地开了口:“绡儿心思细腻,只要我们稍作谋划,救她不是难事。”
林涛道:“此事需从长计议。”若是三年前,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的朝堂风云变幻,各方势力暗中较劲,稍不留意便会留下把柄,将整个家族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到底,还是那定江王惹的祸事!林瓒想起那人,不禁咬牙。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也不过如此了!
“借此事,我得将琅儿从别庄接回来了。”林涛拂袖叹道。
林瓒一听到林玉琅的名字,便急忙开口:“如今局势不明,父亲何必将她给搅和进来?”
林涛哪里看不透他的心思,声音冷了几分,道:“我如何不知,你以为她待在别庄就安全吗?”
许辰也附和着点了点头,道:“琅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接回来较为妥当。青峰郡离得太远,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能及时赶过去啊!”
林瓒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能再见到林玉琅了,忧的是前途未明,那些对她手里东西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在少数。
宋辞留给她的,便是整个天下第一钱庄。当年林玉琅离开京都前往青峰郡,也有这份缘由。天下第一钱庄把控着西南两地经济命脉,这几年想从林玉琅手里夺走它的人不在少数。比起林玉绡,朝中局势变幻间,反倒是林玉琅更易卷入其中。
想至此,林瓒便不禁埋怨宋辞,人死了,还要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林玉琅,当真是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