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弥勒草（卷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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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有一事，孤一直不甚明了，不知今日，你是否能为我解答？”
顾宏昌没有理会安王的话，自顾自地问出声。
“将死罪臣的嘴里，还有什么话会让您这九五之尊感兴趣呢？”安王颓然地坐在牢间的草席上，抬起头看着顾宏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顾宏昌笑眯眯地用手中的折扇拍了拍监牢的青铜栏杆，“朝为龙凤，晚为丧犬。我的好三弟，你到底是看上了惠王……哦不，现在是罪人公孙氏了。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竟如此愚蠢地选择了他？”
安王听见顾宏昌对惠王的称呼，眼光里并没有泛起什么波澜。罪人公孙氏……恐怕不出几日，自己也要变成罪人郑氏了吧。被剥夺了皇姓，只保留了母家的氏。然而母家之族也早就被顾宏昌抓起来，不日问斩。兜兜转转，穷途末路，终是变作孤魂野鬼，消散于天地之间。
见安王并不回答作声，顾宏昌也不恼，继续说道：“安王，安王，孤现在还为你保留着封号，不感谢孤吗？”
“留不留又有什么区别呢？”安王痴痴地笑了，“不都是一死吗？顾宏昌，杀了我罢，不要在这里再戏弄我了。一个获罪之人，还有什么值得你去探寻的呢？”
“看来三弟对二弟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触？”顾宏昌玩味地一笑，果然如他查出来的一样。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顾宏昌用手上的折扇有节奏地打着拍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缓缓唱出了《陌上桑》。
本是汉家名曲，形容女子之美好，但凡读过书的人对此曲都是耳熟能详，而乐词也是朗朗上口。
这么一首再普通不过的曲子，却突然触动了安王。
他挣扎着软弱无力的双腿想要站起来往顾宏昌这边扑过去，但没走几步路就歪到在地上，好不狼狈。
“三弟，你这是作甚？”顾宏昌故作惊讶，“哎呀”了一声。
“贱民郑氏触怒天子，以下克上，犯上作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罪该万死！”
“啧啧啧，三弟，快起来罢。”顾宏昌嫌恶地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安王。
“贱民郑氏触怒天子，以下克上，犯上作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罪该万死！”安王抖着身子，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
“这还是我大朝战神，战无不胜的‘安王’嘛？如今跪在地上的这个无名鼠辈，是谁？”
“是……罪臣郑氏。”
“郑什么？”顾宏昌故意把耳朵凑上前去，“二弟，几天没吃饭，声音果然也变小了啊。”
“罪臣，郑氏……”
“什么？再大点儿声，孤听不见呐。”
“贱民，郑竖。”安王咬牙说出这个名字。这可是将他整个母家都骂了进去。
“一个竖，就够了吗？”顾宏昌轻蔑地看着地上的安王，故意往里面啐了一口。又湿又粘的痰液落在安王的头发上，和他早就蓬垢不堪的头发粘连在一起。
“郑奴。”轻飘飘的一句话，竟是彻底激怒了牢中的安王。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男儿，又是皇子，就算失势，也未曾受过如此侮辱。
他扑上去露出满口的黄牙就是要咬顾宏昌，可是手上和脚上的铁链硬生生地将他扯回原处。
“嘭”的一声响，安王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半天没能再动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顾宏昌看着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安王如今竟是这么一副丑态，心中扭曲的快感陡然增加。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顾宏昌丢下安王，摇着扇子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就往牢外走。
安静了许久，忽地从牢中传来一声哀嚎，之后便是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这天下犯了罪却又不想死的人有那么多，谁还会在意这临死前的呜咽抽泣之声呢？
回到銮架殿，顾宏昌唤来十六卫府统领，传令下去。
“云麾将军秦旭伙同惠王意图谋反，今证据确凿，着十六卫府捉拿罪人。其亲眷皆斩立决。”
十六卫府统领听完或惊讶地抬起头来，颤着声音说：“皇上，这斩立决是？”
“杀了，不懂吗？还是说，要孤先拿你家人做个范例？”顾宏昌漫不经心地说着。
“微臣不敢！皇上恕罪。臣得令。只是这大理寺查出的乱党里并未有云麾将军之罪证，这……”
“统领大人啊，孤看你是真的老了。”顾宏昌突然竖目看着下手跪着的十六卫府统领。
“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顾宏昌将桌上的砚台狠狠摔在了统领的头上。上好玉石所制的砚台顿时将十六卫府统领的头砸得血流如注，但统领却一动不敢动，任由血从头顶留下，不多时就糊了满脸。
“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孤是谁！”以前被惠王欺压，畏首畏尾的生活已经彻底结束了。他顾宏昌现在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是天选之人，是大朝的皇上！谁还敢再对他不敬！
“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恕罪！微臣触怒天子龙体，罪该万死！”
“你们这些人，早就该万死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顾宏昌走下台阶，踱着步走到十六卫府统领身边。
“统领大人，没有证据的事，你们十六卫府不是最擅长处理了吗？”说完顾宏昌便一脚踹开他，背过身去走回到龙椅前坐下。
“滚吧？还在这儿碍孤的眼？真想让孤抄你的家？”
“微臣告退。”十六卫府统领忙不迭退出大殿，直到走到殿外才敢擦自己脸上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自此，新帝的威严就树立了起来。众臣这时才发现，登上皇位的顾宏昌与他们印象中那个畏畏缩缩的太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有人不信邪，偏要往顾宏昌的矛头上冲。结果第二天，这个大臣的人头就被挂在了菜市口。
不负顾宏昌的期待，十六卫府很快就将云麾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抓了起来带到京郊，全部处死。
要说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可以算得上是给大臣来了一记当头棒喝。那个仁慈懦弱的太子顾宏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雷霆手段残忍暴虐的文帝顾宏昌。
时间来到了中秋，那些在牢里的罪臣都死光了。此时天牢里，就只剩下安王一人。
狱卒用铁链扣住安王的脖子，像拖着一条狗一样将已经完全走不动路的安王拖到了天牢外。其实不是安王走不动路，而是顾宏昌早就命人将他的双腿打断，双手手筋挑断，用马粪熏瞎了他的眼睛，用木棍戳聋了他的耳朵。
安王被拖着，脸在冰冷的青玉石砖上摩擦着，留下道道血痕。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若是皇上终于腻了，想要处死他了，那就太好了。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只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个房间，之后就是热水从头浇下。他痛呼，挣扎着想要减轻灼烧的痛苦，可是双手双脚均是废了，再怎么动，他也只能像一条虫一样在地上滚动。
恍惚中，他感觉到有人褪了他已经破烂和污秽不堪的衣衫，又有人将他泡进飘着香气的水中，不断擦洗他的身体。他早就结成一团的头发也被绞开，梳成以前柔顺的模样。
安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就凭他这样破烂的身体，也做不了任何反抗。
待到一切都做完，安王感觉到有人为他穿上了一副。皮肤上传来的触感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这是贡绸。脖子、手、脚上的铁链都被悉数解开。最后，他被扛着，来到了皇后曾经居住的正阳宫。
顾宏昌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侍卫将安王送到，冲顾宏昌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
“三弟，今儿是中秋了。”
安王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只知道他被人扛着来着这里，又被放下坐在这里。这间房子同刚刚那间的味道不同，弥漫着龙延香的味道。他皱了皱鼻子，大胆地猜测，现在自己是落入了顾宏昌之手。
“还记得二十几年前，你母妃早亡，你被送与我母后抚养。中秋之时，母后总会让小厨房为我们两个做上一盘蛋黄月饼。你一个，我一个，我们就坐在殿外那棵桂花树下，边赏月边吃。”
“可是什么时候，三弟你变了呢？”顾宏昌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知道面前的三弟听不见他的任何话，但是他还是要说。
“我杀了秦旭全家。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我要是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去那奈何桥上与秦家小姐团聚？”
“为了一个秦诉语，你竟不顾往昔情分与惠王一道谋害于我。”
顾宏昌站起身，拿起桌上一壶满盛的酒，慢慢走到还一脸茫然的安王旁边。顾宏昌突然发力，捏住安王的下巴就将这一杯酒灌了下去。顾宏昌动作粗鲁，酒顺着安王的面庞四处流下，划过伤处又带来火辣辣的疼痛。还有些直接灌进了他的鼻子里。
安王开始挣扎，但是他越挣扎，顾宏昌的面目就更狰狞，手下的劲儿就越大。
“喝，喝下去罢！三弟！”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弥勒草（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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