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和》菩提树倒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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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捷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沈然的办公室的。仿佛世纪之久，回头望去，也只是沈然模糊的背影沉浸在夕阳已落的余韵里。
　　短暂的一瞬间，苏捷觉得耻辱。多年隐忍的生活似乎就这样轻易的被这个叫沈然的男人打破了，他想忘记他带来的影响，狠狠的擦着嘴唇仿佛想抹去这个人留下的一切痕迹。他忘不了小晖在那个男人身下痛苦而羞耻的表情，他忘不了夜夜传进双耳的煽情而暧昧的呻吟，他痛恨这样的纠缠，就像痛恨他自己。
　　其实，最该痛恨的不就是自己吗。那个厌恶这一切排斥这一切，却又忍不住向往的自己。
　　嘴唇上还留着他的痕迹，烟草的香味，淡淡的。
　　第二天，当沈然走进教室，明显感觉到了苏捷漠然而冷淡的态度。意料之中的事，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沈然总是忍不住弯着嘴角，突然的，理智之外的，就那样吻了那孩子。想起他惊慌的小鹿般的眼神，沈然心也跟着柔柔的痛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要吻他呢。
　　是因为转身的刹那把他和那个人重叠了吗，还是，被他在夕阳里柔顺而美丽的表情吸引了呢。
　　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龄，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
　　沈然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人，得不到任何回应。苦笑了一下，开始了这一堂课的讲授。
　　傍晚。虽然早就想到他会躲着自己，但没想到竟是躲的这么彻底。病假？刚好一个礼拜。真是爱别扭的孩子，沈然笑了一下起身往教室走去。他应该还在教室吧，似乎是个不太喜欢回家的孩子。
　　果然，喏大的教室早就变得空荡荡，沈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万年不变的猫在角落的身影，不得不承认，苏捷是个很奇怪的孩子，当他是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是孤独落寞的，仿佛一瞬间苍老，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苍老，而跟不同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又完全是另外一副不同的样子，孤傲的，羞涩的，柔顺的，甚至彬彬有礼的。仿佛每一个都是他，又好像哪一个都不是他。沈然承认，他对这孩子产生了兴趣。不是猎人对猎物的兴趣，纯粹是单纯的想看到他更多面的甚至有点恶作剧般的兴趣。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沈然突然很想知道，此刻，他又会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
　　有点意外的，苏捷竟然对他露出了惧怕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侵犯自己的人一样畏惧而又厌恶的表情。如果不是自己挡在门口，他一定夺门而逃了吧。这个认知让沈然有一点不爽，自己就那么可怕吗。
　　“你不必害怕，昨天是我过分了，我可以道歉”既然能去“夜怨”那种地方，也就省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亲吻男人的麻烦。沈然边说着边向他走近。
　　“……”苏捷只是径自低着头沉默着
　　“抬起头看着我”，沈然靠近他低垂的脸柔声说着“我可以道歉，如果让你受到惊吓了我很真诚的道歉”
　　“……”
　　真是个爱闹别扭的小孩。沈然轻皱了一下眉头。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就把该说的话说完。我承认昨天是被你吸引了才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我道歉。但是没必要为了这个给自己请一个礼拜的假，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找别的老师代课，不需要为了我跟自己过不去，而且”沈然停顿了一下，“只是一个亲吻，不代表什么”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却突然被拽住了衣袖，回头，看见了苏捷快要哭泣的脸。
　　“……不是，不是因为你……”
　　沈然转头身看着他。
　　苏捷扭头看着窗外，逃开了他审视的目光。
　　“不是因为你……我，会按时上课”说完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沈然很想抓住他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做。在看到他快哭泣的表情的时候，竟然又该死的想要吻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样哀伤的表情。
　　……我承认我是被你吸引了……
　　只是一个亲吻，不代表什么……
　　苏捷快步的走着，渐渐跑了起来。
　　什么被我吸引，什么只是一个吻不代表什么。那我从那一刻开始的朝思暮想又是为了什么。
　　妈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雷声渐进，似乎又要下雨了呢。

　　所以人都像疯了一样的扭动腰肢，比以往更加热闹，比以往更加喧哗。沈然走进“夜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沈然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都疯了吗这是？很快找到了这群疯子的带头人陈墨函，把他拎下了舞台。
　　“呦，小然，来啦~来一起跳啊，今天我请客，大家尽兴”陈墨函用能喊死人的分贝在他耳边吱哇乱叫。
　　“姓陈的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把音乐关了”沈然阴着一张脸。
　　看着老大今天似乎心情很差的样子,陈墨函不情愿的示意服务生关了音响。
　　“怎么了，臭着一张脸，谁欠你钱没还？”
　　沈然不理他，径自走到吧台要了一杯威士忌。
　　“到底怎么回事？”陈墨函再次八卦的贴在沈然身边。可是很久没见他们家小然这种表情了，虽然平时看上去冷冷的很帅，但是也太没生活气息了，偶尔皱皱眉头烦烦心才像他陈墨函该认识的人嘛。
　　“没什么”确实没什么，只是莫名的心烦。
　　见他不愿多谈，陈墨函也不再追问。立马换了表情对着沈然谄媚的笑，“今天店里来了新人，质量挺高，有没兴趣？”
　　“哦？”沈然稍稍挑了挑眉
　　“那边”陈墨函指着不远处正在给人倒酒的一个服务生说，“就倒酒的那个，我给你叫去”
　　人带近了沈然才发现，这个人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看见服务生在看到自己时惊恐震惊的表情，沈然想起了在哪见过这个叫晖晖的新人。是前两天撞到自己的跟苏捷在一起的人，他叫他小晖来着。
　　问题是，他怎么会跑到“夜怨”来当服务生。
　　“怎么是你”沈然直言不讳的盯着他问
　　“哇靠，怎么你又认识？！”陈墨函发现沈然最近似乎很走桃花运，碰上的都是上等货。
　　不理会陈墨函的八卦，他走近小晖再次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似乎有些严厉。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苏小晖是意外而惊恐的。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苏捷的老师无论如何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事是不能被小捷知道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惊恐与慌张，沈然稍稍放软了口气，“你还是学生吧，要打工的话最好换个工作，在这里工作被学校知道的话你不知道什麽后果吗”
　　然后转身恶狠狠的瞪了陈墨函一眼“你是吃豹子胆了？！我说过不准收未成年的吧”
　　“哎哎，这可冤枉了啊……这孩子可是有身份证明的成年人啊”陈墨函急忙解释。
　　“……”沈然转身看着苏小晖，瘦小的身板怎么看也不像成年人吧。本来是不该管的闲事，但是一想到苏捷那张脸就忍不住插了手，该讲的道理已经讲过，既然已经是成年人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沈然淡淡的说了一句“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把这个辞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凭着对沈然多年的了解陈墨函的理解是他已经默认了晖晖在这里工作的事。

　　苏捷像往常一样很晚才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酒精味，周浩然一身酒气的睡死在客厅的沙发上，早上小晖就告诉他晚上会去打工可能会晚回来。
　　苏捷站在客厅中央看了沉睡的周浩然一眼，开始动手收拾起凌乱的房子。就在他背身收拾地板上的散落的酒瓶的时候，周浩然突然从背后大力的抱住他，苏捷瞬间僵住，听到周浩然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语“……小晖……小晖”苏捷厌恶的皱了皱眉，这个醉鬼竟然把自己当成小晖了。苏捷转身推开了周浩然，看他歪了歪身子继续睡死在地板上。苏捷细微的叹了一口气，抱着膝盖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曾经给了他家的温暖的男人，这个曾经像父亲一样关爱他和小晖的男人，这个曾经无微不至的照顾过母亲的男人。
　　这个一手毁了这一切的男人。
　　所谓幸福一幕幕，过往早已如灰飞。
　　苏捷不知道母亲临死的时候把周浩然叫到房间说了些什么，只听到这个永远高大坚强的男人像孩子般的痛哭，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显得那么悲凉而绝望。他忘不了身边的小晖惊慌而恐惧的神情，苏捷很想安慰他，抱着他抑或像以前那样摸着他的头对他说，没关系。可苏捷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对他来说这样简单的安慰竟是如此沉重。他只是用力的握着小晖的手，一言不发的听着周浩然痛哭的声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切竟是如此不可挽回。
　　接近十点钟的时候周浩然醒了过来。没有开灯，客厅一片黑暗与寂静，努力甩甩痛的仿佛要裂开的头，适应黑暗之后往发出声音的厨房走去。苏捷正在准备晚饭，看看表，周浩然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和小晖，不然以苏捷的习惯这个时候应该是准备要睡觉的。
　　“小捷”暗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捷没有转身的嗯了一声继续准备着晚饭“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疏离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周浩然觉得头又疼了，转头看看小晖的房间，灯是暗的，“……小晖，还没回来吗”
　　听到这句话苏捷大力的放下调羹勺，转身看着周浩然，声音嘲讽的说，“怎么，你竟然不知道吗？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竟然不知道吗？！”在说儿子的时候苏捷故意加重了语气。
　　周浩然表情一僵，与苏捷对视了一会儿，一言不语的离开了。
　　看着周浩然颓然的离开，苏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明明不想如此的，可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伤害。对他如此，对小晖也是如此，总是在不经意间伤人的话就脱口而出。虽然小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他尊重他，但是时间长了也是会烦的吧。
　　毕竟，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刻，自己，就是多余的。
　　苏捷的自卑来自于周浩然对小晖的偏爱，从母亲领着他们踏进这个家开始周浩然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小晖。
　　母亲对他说过，周浩然说他曾经是爱过她的。
　　爱情就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
　　小晖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周浩然房间的灯一直亮着。苏捷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很快客厅传来了争吵的声音，传来了周浩然愤怒的低吼的声音，传来了小晖争辩的声音，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悄无声息的。
　　苏捷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又长又沉闷的梦。梦里有个男人一遍遍的对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持续的过分亲密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