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有蝉》马柊柊

3、第 3 章

　　豫城地处江南，水乡富庶，人杰地灵，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其中，人才汇聚之地当属豫城大学。而豫大的教学师资和基础设施储备，放在国内也是榜上头几名，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豫大虽然难考，但拥有本地户口的学生却占有天然优势，学习好点儿的都以考上豫大为最低标准。本来元圆这学期被转进了加强班，只要发挥正常考上豫大算是板上钉钉，家里人包括自己都挺高兴的。却没想到余瓘打算考国内首府，感觉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华都大学，她想都不敢想。
　　高考过后，岂不是又要分开了？
　　时钟指到九点半，元圆和余瓘回到家中，陈诚英正在厨房准备夜宵。
　　“妈妈！我们回来了！”元圆朝厨房喊道。
　　陈诚英从厨房探出头来：“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
　　元圆打着马虎眼说：“哦，余瓘去买书来着，路上刚好碰上了。”
　　余瓘配合地应了一句：“嗯。”
　　陈诚英看他俩靠得很近，好像亲近了不少，心下高兴起来。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嘱咐道：“给你们做了宵夜，吃完早点睡。”
　　说完陈诚英便回房了。
　　元圆对余瓘说：“你先进房间，我待会儿把宵夜给你送过去。”
　　“好。”
　　晚上九点四十分，元圆一手端着粥一手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
　　“你喝点粥，我晚上吃太多了就不吃了，”她把粥递给了余瓘，“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余瓘乖巧地将粥接过，说道：“方便，你进来吧。”
　　元圆走进房间，不禁感叹起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这间房间原先是元圆的堂弟——元唯容的房间。元唯容是个暴雪迷，房内四壁贴满了各种她看不懂的肌肉怪物海报。上周清理房间情况十分惨烈，到处都是脏衣物，被子没叠，桌上凌乱不堪。元唯容还在电话里多次强调他的东西一个都不许扔掉，元圆这才含泪洗完了他的臭衣服，把各种看起来没用的物品整理好后放到自己的房间里，这才把余瓘迎进家门。
　　反观现在，忽略墙上的海报，这个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东西归置的很整齐，空气中也透着洗衣粉的清香，外加比自家老弟更加养眼的余瓘，元圆觉着自己从内到外都得到了洗涤。
　　“没想到元唯容的房间能这么整洁，真想让他回来看看。”
　　余瓘这会儿已经喝完了粥，闻言一顿，顺口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起元唯容，他不仅是暴雪迷，还是个“余瓘控”。小时候就像跟屁虫似的黏着余瓘, 扯都扯不开，总是“三哥、三哥”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余瓘的亲弟弟。饶是余瓘性格再好也挺发憷的。
　　元圆心领神会，笑着解释说：“他这两年玩游戏玩疯了，婶婶把他送到全封闭制学校，他现在连网都上不了，节假日才能回趟家。所以，你就放心住在这里吧。”
　　余瓘松了口气：“那真是太遗憾了……”
　　元圆坐到余瓘身旁，小声问着：“华大你有把握考上吗？”
　　“还行。二哥还给我找了个网课老师，问题不大。”余瓘说罢将视线转向桌上的那套《5年高考3年模拟》，言外之意就是二哥都帮我安排好了。
　　余瓘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学什么都很快、一点就通，现在桌上也堆放了不少资料，看来下了不少功夫。元圆倒是开始好奇那位令余瓘花心思回国参加高考的老师了。
　　“也是，余老二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你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元圆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双腿，一脸保护者的姿态，余瓘心中一动，笑了笑。
　　“嗯，好啊。”
　　马上就要第一次模拟考试了，班上同学多少有自己的打算，也有少数像元圆这样既没目标又没理想的学生。思及自身……元圆突然郁闷地往书桌一趴，闷声说着：“余三，你说我要不要也试试华大？”
　　余瓘略微思索，直白地告诉她：“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真……真的吗？”元圆这下反应过来了，迟疑地说，“还来得及吗？我也就随口一说，就是突然觉得比起你，我真的一点人生追求都没有。”
　　“你这学期不是转到文科加强班了？”
　　“嗯，我成绩其实也就中上水平，就是发挥比较稳定，所以老师把我推荐上去了。而且我在加强班充其量就是个垫底水平，考华大果然是痴人说梦。”
　　余瓘摸了摸她的头，说：“能进加强班说明你基础很扎实，华大确实难考，但我觉得并非不可能。”
　　元圆坐直了身体，拿开了他的手，严肃地说：“余三，我记得我比你还要大几个月吧？你在摸小狗吗？没大没小！”
　　余瓘只是觉得垂头丧气的她十分可爱，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当然这些话不能告诉她。
　　看着笑眯眯不接茬的余瓘，元圆叹了口气接着说：“话虽如此，但这种没把握的选择，老妈估计也不会同意。我就是有点羡慕你们这些有目标的人，我到现在也没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也挺舒服的。”
　　“我还挺期待今后和你一起念书。”
　　“啊？……其实我也是，高中大概是没机会了。”
　　“要不？我努力一把试试看？”
　　“好啊，我特别支持你！”
　　余瓘的声音很好听，不低沉不张扬，如同春风拂过心尖一般。
　　周边的人都觉得，豫大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女生就更应该在当地找所好大学，再选个靠谱点的专业，平稳顺畅地走下去。
　　不管问谁都只只有相似的回答，甚至否定你的“豪言壮志”，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思考。
　　元圆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这阴潮潮的天气也变得可爱了许多。她居然要考华大，想想都觉得自己厉害，目标都定的这么大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拼一把吧。
　　余瓘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还没等到元圆回话，便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去睡吧，明天再聊。”
　　“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元圆此时心情正好，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晚安。”
　　元圆离开后，余瓘随手拿起本《5年高考3年模拟》翻看。突然余光瞟到元圆买的书还没拿走，有些好奇地从塑料袋中拿出她买的书——两本诗集。不得不说文科生的品味总是这么诗情画意，都要高考了还看这些柔情缠绵的东西。余瓘不由勾动了唇角，心下越发觉得圆圆真是可爱。
　　余瓘把书装回袋中，打算明天再将书还给她。视线触及桌上的相框，相框内是一张大合照，余瓘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消失，眉头轻蹙，猛地把相框阖上。
　　******
　　周六清晨，陈诚英准备好了早饭，正打算上楼叫元圆起床。平时总要赖床的元圆居然自己起了个大早，“蹬蹬蹬”的下楼洗漱了。
　　陈诚英走到卫生间，打趣道：“今天怎么这么自觉？”
　　元圆含着牙膏泡沫，口齿不清：“卓天碎的澡。”
　　陈诚英听不明白，索性就不问了，开始了她的唠叨。
　　“洗完脸就过来吃饭吧，你要是每天都能起这么早我也就省心了，”又说：“你也跟余瓘学学，早上起床去外面跑跑步，锻炼锻炼头脑就会更清醒，也就不会赖床了，成绩也能提高。”
　　元圆早就习惯母上大人的絮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毫不在意。只是没想到余瓘还有晨跑的习惯，她洗了把脸后到客厅坐下，问道：“现在才六点半，余三几点出去的？”
　　“五点半就出门跑步去了，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陈诚英将早餐端到餐桌上，开始摆盘。
　　“五点半？！这么早！”难怪吃早饭的时候总是碰不上。
　　“那可不，以为都跟你们爷俩似的，天天叼着个早饭就出门，余瓘那真的是自律。”说完便喊元圆过来吃早饭，“赶紧吃饭，吃完去背背书，我去叫你爸起床。”
　　元圆嘟了嘟嘴，“哦”了一声。
　　她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粥，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天吃冷饭。不是因为自己起得晚，而是因为母上大人为了让余瓘每天早上都有热包子吃，特意配合他的时间，元圆坚决不承认自己起晚了。
　　这时，门轻轻响了一声，应该是余瓘回来了，元圆见人过来了，便朝气蓬勃地打了声招呼：“嗨，你回来啦。”
　　三月天气还很湿冷，清晨露气很重，余瓘上身加了件外套，下身是运动短裤，小腿肌肉线条十分好看。余瓘刚运动完，额上还有些薄汗，发梢许是被雾气打湿，他正用手轻轻拂掸着；正巧屋外太阳升起，阳光洒落进来，分外明媚。元圆不知不觉愣神了，此刻她突然非常理解在书店犯花痴的女同学，余三怎么突然长得这么好看。
　　余瓘也愣住了，看样子是没想到元圆居然起得这么早。疑惑地说道：“早。昨晚没睡好吗，这么早就起来了。”
　　元圆回过神来，不太自在地解释：“额……我，我昨天睡得早。你还说呢！我昨天书落在你那儿的，我又怕打扰你休息，整宿把我给憋得。”
　　余瓘捂嘴轻笑：“啊…原来是这样。我去冲个澡，你先吃吧。”
　　元圆点了点头，便开始啃起包子。余瓘从浴室出来后，就见她拿着包子吃得十分专注，时不时喝口粥，看着很斯文，咀嚼声也小。余瓘想起小时候的元圆像个野小子似的，成天拉着自己到处玩，天不怕地不怕，在孩子堆里也是小霸王，要人依着她。就是碰见生人各种怂，大人一问话就扯着他的手含糊着声音。叔叔阿姨对她管得严，虽然平日性格细软了些，但生活习惯令人很舒服，不习惯打扰别人，有时候余瓘挺羡慕她的无忧无虑和有人管教。
　　她这边已经吃得差不多，见余瓘来了，便说：“三儿，快来吃饭，我都要吃完了。”
　　“怎么不见叔叔阿姨？”
　　元圆喝了口豆浆，说：“我妈把我爸拉去晨跑了。你吃着，我跟你说个事儿。”
　　余瓘点点头，拿着包子好奇地看着她。
　　“我昨晚又想了想，其实考华大还是有点不太现实，我的分数还差得远，但是这最后的几个月我想拼一把。要是能考上我们就一起读大学，考不上我也就是留在豫城这边了，你只要回来随时都能见着我。”她顿了顿又喝了口豆浆润嗓，“课外书看完新买的我就不看了，学习上我应该指望不了你了，你说你怎么就选了理科，唉。对了，还有晨跑……我尽量早起。”
　　晨跑一定是临时起意的。余瓘当即同意道：“挺好的。”
　　“你数学好吗？理科的数学肯定比文科的难，你教我数学吧”
　　“好。”
　　“真开心我们和好了，我有种人生即将正式迈出第一步的感觉，你现在在我眼中简直自带圣光。”元圆看了眼余瓘，顿了顿，略微羞涩地说，“我有句话老早就想说了，现在补上！余瓘，欢迎回家！”
　　眼前的女孩儿个子不高，简单地束着头发，五官跟儿时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重逢时余瓘一眼就认出了她。此时她桃腮带笑，眸子明亮清澈，白皙的皮肤泛着光，余瓘许久没这般仔细瞧她，内心已然柔软成一汪泉水。
　　【你是我在豫城唯一的思念。】
　　“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