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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前路 ...

  •   栩泽见曦月推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曦月忙着收拾屋子,晚膳的时分才见有下人把饭菜送了来,曦月在苏府上吃了几个月清淡精致的苏杭小菜,栩泽雇的厨子却似乎是从山东来的,用料讲究分量足,光是一道芫爆鱿鱼卷每个卷就足足有四五指宽,摆在那几大只葱爆海参更是让人下不去口,曦月吃不惯这味重油厚的,只用茶泡了一小碗米饭,菜没动几口便撤下去让下人们吃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收拾东西疲累的缘故,用完膳后还未到戌时,曦月就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原本还想坐在灯下看看书,却是连字也看不大清楚了,便想招呼小丫鬟过来扶着自己去梳洗一番上床睡了。

      曦月连喊了两三声,却不见有人答应,还以为是小丫鬟到了新地方贪玩,跑开到其他地方去了,自己用手撑着身子昏昏沉沉地站起来,向着里间走了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哐”地一声巨响,小瞎子跌跌撞撞地摸进来,两个膝盖都摔得鲜血淋漓,慌张地四处转着头,声音嘶哑地喊着:“姑娘快走,这膳食里下了药……”

      可惜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颈后便挨了重重的一下,整个人面条一样软倒在了地上,曦月看着夜色中小瞎子身后的人影,呼吸瞬间一窒,下意识地又要往后躲,却发现手脚不受控制一般,根本挪不动步子。

      “你、你不要过来。”曦月尽力想发出声音,可却只是徒劳地张开了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看着那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去的男人一步步地靠近,她在心里嘶吼一般地吼了一千遍一万遍。

      “求求你,不要过来!”

      “栩泽大哥,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但栩泽还是一寸寸地靠近了她,不仅如此,他还一把将险些站不稳的曦月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曦月无声地流着眼泪,睁大的双眼里布满了哀求。

      栩泽在黑暗中凝视着曦月的脸,女孩细腻的皮肤像是最温润的羊脂玉,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像是初遇时齐云山的那一泓清泉,里面写着的喜怒嗔痴都敲打在了他山石一般的心上。

      “也许你有些害怕,但如果我再等下去,就一切都来不及了。”曦月如今只剩了一丝清明的神智,耳畔栩泽低沉的声音似乎也在变得越来越远,但心内仍旧是不可抑制地害怕,“苏祁是个心里装满权势的懦夫,他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困意一阵阵地袭来,曦月的长睫颤了颤,终于是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感到栩泽把自己拦腰横抱了起来,大步向着里间走了进去。
      -

      曦月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喉间干涩地可怕,头也一阵阵地疼,然而身下一阵阵地颠簸却在提醒着她,她现在正身处一辆马车上,手脚虽然还有些麻,却并没有束缚,身上的衣物也都完好。

      隐约看见马车角落里还躺着一个人,曦月掀开车帘借着月色看了看,居然是跟着自己的小丫鬟,她试着探了探小丫鬟的鼻息,又拍了拍她的脸,才确认了这孩子只是晕过去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曦月悄悄往外张望着,才发觉这车窗外哪有京城的光景,这马车竟是已经出了京城,到了荒凉的郊外,路两旁长满了灌木和草丛,半点人迹都没有,再看那月色,已经是月上中天的午夜时分了。

      曦月心内一紧,不知栩泽这是要把自己送到哪去,可凭直觉来看,却并不觉得他此举带了什么恶意,思量了一番,才试探着掀了车帘,对着赶车的那人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似乎是没有料到曦月会这么快醒来,身子一颤,头也没回地闷声答道:“送你走。”

      曦月听出来这是栩泽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做了这幅不起眼的车夫打扮,焦急道:“你疯了!你送我走了,那苏将军那边如何交代?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又要带我去哪儿?”

      栩泽仍是没有回头,只道:“你先看看马车后面。”

      曦月探出半个身子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后面竟然是还跟了一长串的车队,长长地一串逶迤在路上,竟是一时看不到尽头,那轮廓依稀有些熟悉,竟然就是她刚从苏府搬到栩泽家中的那些,连卸都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的“嫁妆”。

      曦月睁大了眼睛,惊道:“要把我嫁给苏将军是皇上的意思,你这么做,会惹上麻烦的!”

      栩泽的声音仍旧没有一丝波澜:“你给我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难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曦月攥紧了拳头:“那你怎么办?”

      栩泽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很高兴。”

      曦月一愣,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我很高兴,你先问我该如何和苏将军交待,才问了我要去哪,是不是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也会甘愿跟着我去任何地方。”

      曦月刚想解释,却又被他打断:“你不用告诉我你心中所想,或许我所想的你,与真正的你,从来都是不同的,但你不必告诉我。”

      夜风吹起栩泽的发丝,到了这时,曦月怎能还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幽幽叹了一声。

      “连发火铳就差最后一步,只有我万家的人才知道火铳的制法,没有人敢动我。过几日我便会对外宣称舍妹得了急病暴毙,一切关节都已经打通了,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这是全京城能买到的最快的马,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通州,木伦会在那儿等着你,他会接你去草原,带你去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皇后、苏将军和我,以后都不能再找到你。”

      曦月抱着膝盖缩在车门边,静静地听他说完了这些,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要送我走?”

      栩泽吸了吸鼻子,仰首看着天上的月亮:“或许是不服气吧。”

      曦月问道:“是对……苏将军不服气吗?”

      “呵”,栩泽却是冷笑了一声,“是对你不服气,不过就是个蠢笨的小丫头,我若是真有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妹妹,早就把你逐出家门了。把你留在京城,你真以为皇后能被关一辈子?对她来说,弄死你还不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还不如把你送得远远的。”

      曦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恳切地说了声:“谢谢你,栩泽。”

      “哦,还有惊雷。”,栩泽的声音忽地上扬,“你把它也带走,它本就是草原上的狼,是我父亲把它的父母从草原带到了山林里,也该让它回去了。成天在这京城里待着,越来越像一条傻狗。”

      曦月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心中最大的疑虑:“那火铳造出来之后,你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对你动手?”

      栩泽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仍旧是冷的:“这还不归你管,坐回车里去,他们的人快要来了。”

      曦月只得乖乖缩了回去,果然,不多时,车一震,停了下来,赶车的人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了一段之后,木伦才从后面骑着马追了上来,马尾巴后面还追着惊雷,木伦把那赶车的人换了下来,曦月这才放下心来,抚着胸口道:“真的是你。”

      木伦粲然一笑:“当然是我了!”又感慨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太子帮了我,我们这一路直到乌兰察布,都不用担心清廷的人会追上来。”

      曦月正打算开口问些别的,却忽然被他扯了扯袖子,提醒道:“你快抬头看天上!”

      曦月不解地抬起头来,眼角瞥到身后有一抹白色的光从低处直直地冲向了天际,“哗”地一声在高处炸开,然后一束一束,撒了漫天闪耀的星光,把那月亮的光华都盖了过去。

      这烟火比她以往看到的都要盛大,都要美丽,木伦却情绪低沉了下来:“是那个冰山脸在跟我们道别,这一走,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曦月搂了一旁跳上车来凑热闹的惊雷的脖子,眼眶里湿热湿热地:“我没想到自己终于把他当成朋友的时候,却只有离别的那一瞬间。”

      木伦松开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拍了拍曦月的头,两人一前一后迎着风,面对这夜色里茫茫的前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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