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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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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乌珠穆沁只待了五六日便向烛慜提出告辞。
此间事了,不赶紧去幽州见敬训,难不成等烛慜回过神来找我算账?我那些手段糊弄得了头脑简单的北狄人,却万万瞒不过在大靖皇室历练的烛慜。
陈公子的商队在那雅尔节结束的第二日就动身离开了,我并不在意,以那人的精明圆滑,自然知晓及早抽身退步的必要,若他还敢在此拖延,我反倒不放心。
离别的那日,烛慜带着雅尔檀为我送行。
草原的清晨风极大,吹得她们二人发髻上的首饰琳琅乱响。
我有些感伤,但瞟了眼雅尔檀额前的血玉额饰,又忍不住笑起来。雅尔檀迟早要嫁入皇室,眼下我又何必做那依依不舍的姿态徒惹烛慜不快?
烛慜微微一叹,上前一步柔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只能送到这里,前路漫漫,九安,一路保重。”
这是我同父异母的长姐,她出嫁时我还未出生,我俩的第一次见面,她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
今日一别,日后想要再见面,是非常渺茫的事情。
烛慜举起手来向我告别,弯弯嘴角想要微笑,牵起来的笑容却苍白如纸。
我立刻转身过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表情,不去想象她此刻的心情。
我害怕自己再多留片刻,会情不自禁流下泪来,连忙吩咐车夫出发。
烛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我的马车渐渐走远,忽然唱起歌来。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
她的歌声缠绵悱恻,凄婉幽怨,用的是大靖官话,待我听清楚了歌词内容不由得勃然变色。
烛慜唱的,是当年远嫁乌孙王的细君公主的悲秋辞。
临路深怀放废惭,梦中犹自忆江南。
莫言塞北春风少,还胜炎荒入瘴岚。
“终于到了啊。”我掀起马车窗帘,细细打量面前古朴苍凉的幽州城门,不由叹息了一声。
伊尔哈草原距离幽州只有两三日的路程,从乌珠穆沁离开,我们不敢耽搁,快马扬鞭,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赶到了幽州城。
夏末秋初的黄昏总是分外灿烂,北方短暂的酷暑即将结束,夕阳已开始为仍然燥热的盛夏重绘妆容。傍晚时分,总是毫不吝惜地把金色暖光涂遍大街小巷,好像墙垣壁角都染上了美丽的火焰。
一队锦衣少年骑马架鹰,缓辔行来,显然是富贵子弟相约去效外行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城中。他们斜背着装饰华美的银弓金弹,马后载着猎物,一身风尘却兴高采烈,评论着谁的箭法精湛、谁的海东青凶猛。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了城门外,行在队前的锦衣少年忽然勒住马,向停靠在旁的马车望来。
百里深泽纵马上前,打听呼延将军府的地址,方才笑语喧腾的富家子弟们忽然安静下来,诧异地互相对视,不约而同看向了队伍最前面的锦衣少年。
“呼延老将军府?远着哪!”锦衣少年轻佻地吹响了口中轻衔的柳笛,笑吟吟道:“几位是头一回来幽州罢?喏,此去直行,小半个时辰便可到了。”
少年抬手向南边指了指,十分好奇地望了望我坐的马车,笑得一脸直率坦荡。“……天快黑了,几位可要看着点脚下,当心迷路。”
少年子弟们扬鞭而去,我努力回忆着锦衣少年似曾相识的容貌,对百里深泽干脆道:“掉头,往北走。”
百里深泽有些意外,但立刻服从了我的命令,示意马车掉头前行。
挽青诧异道:“殿下?”
我想了想,还是向她说了实话。“你不觉得,方才那位公子长得很像哥哥么?”
挽青恍然大悟,低呼了一声,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他岂不就是……殿下为何要掉头北行?”
我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