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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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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临时动身,路上连连催促,赶回皇城时正是举行朝会的时辰,毓德宫守门内侍十分意外。“九殿下回来得不巧,陛下正在紫宸殿廷议听政呢。”
我满腹的心事,哪里有空理会他,带着挽青直奔烛烈的寝殿穆德殿。
在入清思台守陵之前,我经常在烛烈的穆德殿过夜,对这间寝殿的格局布置了若指掌。当初烛烈就习惯将各种密报、密信等东西收在床头的暗屉中,想来这个习惯一直未改。
我转头吩咐挽青守着殿门不让任何人靠近,随意甩掉脚上的鞋子,急忙忙地往床上爬。我迫不及待地拉开那个镂雕了云海双龙纹路的小屉,里面厚厚的一叠书信令我不由自主舒了口气。
穆德殿的防卫极严,至烛烈登基之后,连齐皇后亦不能涉足此地。因此床头十多个暗柜里,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往年积累的各种极为重要的情报密信。
虽然擅闯穆德殿不算大事,可若能赶在烛烈察觉之前找出关键证据更好。我小心翼翼地翻着每一封书信,查看之后再摆回原处,如此耗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了父皇当年写给烛烈的那封亲笔信。
我匆匆掠过“白马遗老”“石王后裔”“斩草除根”等触目惊心的字眼,再次确定了父皇在白马灭族之事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死者为大,再去评论父皇功过是非亦无济于事,哥哥也真是的,这样的东西也敢留下来。
我暗暗埋怨了一句,扬声叫挽青端个火盆进来。
烛烈退朝回宫时,我正守着火盆,任火苗吞噬那封书信的最后一角。
谛听的暗卫动作亦十分迅速,宵游宫里发生的事情烛烈明显已经知晓。他跨进门槛时脸色颇为古怪,望了望火盆一眼,没有问我正在烧什么,却责备起的莽撞与冲动。
“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跑回来了?为何不通知暗卫,若路上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眼下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么?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兹事体大,倘若真的泄露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我说话便没那么客气了。
“哥哥当真心宽,把这般烫手山芋放在枕头边,也不怕晚上睡不着。怎么能把这封信藏着?趁早烧了干净,一了百了。”
“你烧了便是,何苦那么多话?放了那么多年,白马族的人都死绝了,我快忘了有这回事了。”烛烈示意季通上前为他解开披风,季通俯首趋行,动作轻巧,浑然当自己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我想起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道:“当初你们俩若真的做得干净利落,怎么如今又被人翻了出来?百里差一点就受了伤,还说什么白马族灭族,分明还有漏网之鱼。”
一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混入了宵游宫,我又不放心道:“当年知道此事的都有哪些人,会不会是他们走漏了风声?宵游宫里都能够混进外人,哥哥这几月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罢,秋狩也别去了。”
烛烈拧眉道:“这个容后计较亦不迟。宗正寺方才派人报信,厚王府的嫡王主过世了。”
一个嫡王主而已,怎么让烛烈如此动容?我瞪了烛烈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厚王府上的嫡王主只有一位,可不就是与百里炽繁定了婚约,预备今年秋季成亲的婳王主?
烛烈点头,半是无奈半是古怪地为我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百里炽繁已近而立之年,他的婚事自然不能再拖。
厚王府原定婳王主行完及笄之礼后,即刻行纳采、订盟、纳征、请期等礼数。然而叶家之事牵连极广,弄得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而且八月是雍宁帝寿诞,厚王府便将亲迎的吉日推到了十月中旬。那时已过盛夏,既不太炎热也不会寒冷,正是出嫁迎娶的好时候。
所有的婚嫁礼数自有下人操办,婳王主作为待嫁之女,除了在闺房里动手绣制一些婚礼必备的小物件,听教引嬷嬷指点婚后与夫君的相处之道、管理后院的经验等,便无所事事了。
婳王主活泼好动,一两日犹可,十天半个月不能出门于她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在闺房里拘束了大半个月,婳王主偷偷溜到自家的马场去透气,不想她骑的马匹突然发狂,四处狂奔,婳王主从马上跌落下来,伤了脾脏,没过几日便过世了。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我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当年昌邑翁主陈茂的早夭还能说得上是天意,如今都到了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婳王主居然摔马而亡。虽然也是意外,可未免太过巧合,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说百里炽繁的闲话。
一位翁主,一位王主,由天子指婚,最后却都未能成事,仓促过世。就算我和烛烈不相信那些八字相克的说法,恐怕百里炽繁今后很难娶到满意的妻子了。
即使二人素未谋面,毫无感情,百里炽繁也不会乐意接二连三地发生同样的状况。
我一时想着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一时惋惜红颜薄命的婳王主,再想到白马族复仇的事情只是个开端……种种事情都棘手无比,偏偏凑在一块儿。
想得我脑仁都疼了,忍不住抱怨道:“厚王府也是太讲究,早把婚期定在九月不就没这事了,偏要往后拖!这倒好,六礼都行了五礼,新娘子没了,可如何是好?”
烛烈微微叹息了一声,不答反问道:“那阿九是心疼婳多一些还是心疼百里多一些?”
自然是百里炽繁。
婳王主是我的堂侄女不假,可到底隔了一辈。烛烈的皇女我都不大熟悉,何况婳王主。再惋惜人也不在了,总不能为着她让百里炽繁一辈子打光棍罢?
“活人总比死人重要一些的。”烛烈赞许我的回答,眉头微微展开了一些,道:“此事倒不难处置,端看百里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