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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男宠要篡位(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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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宫没去成,她差人去姬玄那里通报了下,就打道回府了。
寝殿烛台上的烛火在微风下摇曳着,纱幔飘飞。
白婴斜靠在高塌上,俯视着跪在面前的一男一女,身影在墙后打下一个巨大的黑影,寂静无声中,越发让人压抑。
小宫女在帝王的威严下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像是一个簸箕。
荣阳倒是镇定些,垂着头看着地面,一缕青丝从耳鬓滑下顺着宽大的衣袍落在胸前,只能看见如玉艳美的侧脸。
都还是孩子的年纪。
而白婴也知道荣阳估计是被人给陷害了。
对方平时在宫中凭借着她的宠爱可没少耀武扬威,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你晚上为何去假山那边?”
白婴捏了捏眉心,问道。
荣阳抬起头,绝美的面庞暴露在眼前,殿内的人都由不得呼吸一滞,“荣是去找陛下的,可是半路却被这位粗妇给拦住了,欲要非礼。”
他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坐在上方的白婴,似有无限情丝。
白婴无语片刻,看向跪在他身旁的那位小宫女,也不过二八年华的年纪,哪里说得上粗妇二字。
“你的侍从呢?”
她记得荣阳身边配了一个小太监来的,古灵机怪的性格让原主印象深刻。
“不见了。”
白婴听到这皱眉,“什么叫不见了,难道这人会平白无故地不见不成!”
荣阳低下头不说话了,只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嘴抿成了一条线,有些倔强的偏执。
当真是美人哀愁图。
“张兰德,派人去兰庭一趟,找一找荣公子身边的侍从。”
“诺。”
张兰德出了殿,应该是吩咐去了。
她偏头看向一侧的小宫女,“你是哪个宫的,胆子到挺大,敢秽乱宫廷。”
“奴……奴婢是延和宫的。”
回话出乎她意料的镇定,她不由异样地看了一眼。
是有恃无恐还是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哦?你是文叔宫中的人?”
那小子这么胆小,养的宫人胆子却是意外的大。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宫女腰间的一个起了毛边的香囊,总觉得花纹图案有点眼熟。
“陛下,常公子来了。”
她沉思间,有人来禀报。
来的这么巧。
她摸了摸唇线,看向跪在一侧的荣阳,叹了口气。
“让他进来吧。”
她呷了一口兰若递过来的热茶,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齿尖散开。
“这茶不错。”
她对着身旁的兰若点了点雪白的手指,“茶艺见长。”
“陛下打趣奴婢了。”
兰若低眉莞尔一笑。
“给常公子来一杯。”
“诺。”
常乐这时走了进来,步伐匆忙急促,神色紧张不安。
他过来就要行礼,白婴话止住了对方,只是浅浅地笑着,手指随意地点了点。
“听到消息了?来的倒挺及时。”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是你宫里的人?”
常乐脸上煞白煞白地,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一点也没有世家该有的风度。
看来着实吓得不轻。
“是微臣宫中的粗使丫头。”
白婴看着对方,眼神锐利,“那你可知私藏出宫宫女可是一项大罪。”
她刚觉得那香囊眼熟,见常乐走进来,才想起小宫女正是她父皇生前非常宠爱的一个妃嫔的贴身宫女。
长得灵巧让她有些印象。
但那些妃子大多都殉葬了,唯有几个去了皇家的寺庙,与青灯古佛为伴了,那位妃嫔便是其中一人,她身侧的宫女按道理也应该一行出了宫才是。
常乐啪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
殿里的人顿时都垂着头,双手放在两旁,噤若寒蝉。
白婴这时却看见荣阳的睫毛颤了颤,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定的弧度,有些嘲讽和玩意。
不同于表现在她眼前的性格。
她的心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尽管她是这后宫中手握权利最大的人,可被遮盖在眼下的秘密也是最多的。
手指猛的握住一旁的红漆雕刻的扶手,雪白的皮下黛色的血管在摇曳的烛火下看的不太明朗,但因为她身体不好的缘故,白面红唇越发显得整个人不好接近,有些阴晴不定。
唇色红的刺目。
白婴语气沉了下来,“关禁闭一个月。”
“这宫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拉下去吧。”
这话一出,常乐就知道这个宫女是没命了,可是现在他无暇顾及旁人,陛下一向性情难以揣摩,他今晚过来就是不希望最后的事情查到他身上,狡辩都没有地狡辩。
小宫女猛烈挣扎起来,想扑向身旁的荣阳,却被太监们按捺住了胳膊,动弹不得,只会叫着,“荣公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兰若放下手中的茶杯,厉声喝道,“还不快带下去,惊了陛下可如何。”
几个太监立刻堵了宫女的口,合伙拖了下去,地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
这时,张兰德疾步走了进来,看见喧闹的众人神色不太好,不过现在不太好发作。
“陛下,荣公子的贴身侍奴找到了。”他俯身在白婴耳畔低语。
她理了理袖口,揉了下眉心,“带进来。”
张兰德说,“陛下,带不进来,那奴死了。”
“死了?”白婴看向张兰德,这才有些惊讶,“怎么死了?”
“被毒蛇咬死的,侍卫们搜查房间的时候在床上发现的,那奴的手腕上有一个泛青的伤口,请了有经验的妇人看,说是毒蛇咬的。”
她冷笑起来,“死的可真是好。”
她含笑地看向愣愣的荣阳。
“看来你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呐。”
这话有些打趣的意味在里面。
因为刚才的这件事,白婴突然有了新的决定,宫中有人想要荣阳死,但她不想荣阳死,她要一张明面上的靶子为后来的闽王一家铺路。
不是荣阳也会有别人,现在看来,这个少年再适合不过,没有家世地位和高贵的出身,对方只能依靠她才能立足。
常乐听到这话,指腹动了下,心里有些涩然。
陛下终究是宠爱荣阳的,他还记得以前有个公子和一个宫女撞在了一起,陛下就把两人的手臂砍了下来,还挂在一处警戒后宫。
而如今,闹到这番局面,荣阳却全身而退。
这事就这么无首无尾地被白婴强行压了下来,当天的人都被封了口。
较之以往,白婴甚至更加宠信荣阳,几天晚膳都是在对方宫里用的。
一时间,前朝后宫流言纷飞。
白婴却是不管,奇珍异宝每日不停地送到兰庭,仿佛她已经由暴君变成了一个昏君。
这几日她上朝,朝中话题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她子嗣方面偏,让白婴不甚烦扰,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谈子嗣的基本都是在后宫有人的官员,但是荣阳父亲地位不高,是偏远小县的县官,她一做法倒让不少官员熄了声,毕竟谁也不想便宜了荣阳这个七品县官的妾生子。
血脉的纯正永远是这个朝代不变的话题。
戊戍年二月大廿二,宜嫁娶宜求嗣。
兵部侍郎侍郎嫡女大婚当日。
两辆马车缓慢地驶出宫门,规格只是五品官员的规制。
她靠在娇子的壁上,不停地咳嗽,昨晚上吹了凉风,今天一早起来就有点感冒的迹象。
荣阳坐在她对面,看了半晌后,突然伸出手,把她纤细的手裹在手心。
她抬了抬眼皮。
对方仿佛不觉她的意思,貌若桃李的面庞上荡着薄薄的笑,艳丽至极,一双眼睛里有流光闪过。
也许是因为男阳女阴的缘故,她在对方的手掌下竟觉得暖和了不少。
侍郎府张灯结彩,府门处热热闹闹。
应该是不知道天子要驾临,要不然这附近一片都会被清空,以防惊扰圣驾。
他们没有下马车。
后面马车下来一个穿着月白色绸缎的公子,漫步走到府门前。
那人正是常乐。
过了半晌,府门处一群人走了出来,一个穿着喜庆的老头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人。
“叩见……”
白婴止住了对方,“爱卿不用多礼,今日朕微服出巡,不便太过兴师动众。”
她今日依旧着一身暗红色的褶裙,不过确实低调许多,不是明眼人绝对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常温浑浊的眼睛扫过白婴身旁的荣阳,眯了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容颜似花,绝美华贵。
这便是那个盛宠的荣阳,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可是红颜易老,越是红颜越是祸水啊。
活不长,活不长。
他捋了捋胡须,才皱着菊花似的老脸笑着道。
“谢过陛下。”
老头子鬼心思不少。
白婴轻扫过对方的动作,感叹道。
怪不得脑门那么亮,估计就是想的太多,发际线都快飞上天了。
一行人进府,白婴走在最前面。
檐廊下都挂着成排的红灯笼,窗棂的镂空花格子上贴着各样的喜字。
一阵阵的孩童欢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荣阳走在她身旁,不时地用手戳一戳上方的彩灯,揪着掉下来的彩线。
“没见过这等场面?”她含笑地说道。
“荣没见过。”荣阳突然扯着白婴宽大的袖口,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不理会旁边张兰德的警示目光,直接笑着说,有种诱人的天真无邪,“陛下,荣也想要这样的婚礼。”
这下,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变了脸色。
好家伙,这恨不得直接说我想要中宫之位了吧。
除了皇后还有谁能与皇帝举办婚礼。
白婴没变神色,看着荣阳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宠溺,点了点对方的额头,“婚礼有什么好玩的,累的很,要穿一天的吉服,全身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
中宫之位还算稳固,天子未发怒,不过这些人心中却也是一惊。
他们意识到这个荣阳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太高了。
有几个心思深沉地已经再考虑怎么除掉这个少年了。
荣阳似乎丝毫没有发觉周围人极速变化的想法。
他有些生气地抓住了白婴收回的手指,然后光明正大地在指腹处咬了一口,就像小狗一样,留下一个文雅的牙齿印。
白婴皱眉,有点疼,不过她感觉到指腹处触摸到的柔软,看着近处的少年容貌,心神一荡。
这动作极其轻浮,已经引起了兵部侍郎老人家的连连蹙眉,老脸都止不住一红,他瞥了一眼身旁脸色不太好的庶子,恨铁不成钢,心中越发厌恶起来,果然是上不了台面。
只有白婴身旁服侍的宫人看见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手握成拳状,咳嗽了下,顺势收回了手,转移话题。
“新娘子在哪里?”
这娃太会撩,她差点都没忍住扑了上去。
侍郎上前一步,“还在闺阁之中。”
白婴拍了拍手,“那朕去瞧瞧。”
老头子一听,开心了,但凡这样的喜事,陛下亲临,本来就是一桩光耀门楣的事,更别说去见新人,都是要给个彩头的。
他在心中这么一思量,尽管皇帝不靠谱,但这单生意他还是赚了,不亏。
于是脸上的褶皱越发深了。
一行人转身欲走。
突然白婴漫不经心地视线凝滞住,顿住了步伐,身体不动,眼睛盯着一个方向,脸上有显而易见地震惊,瞳孔紧缩。
她喃喃低语,“季泽?”她有些恍惚起来。
是季泽没错。
那张脸她绝对不会认错,就是季泽,一定是季泽。
来不及多想,她精神有些烦乱地扔下身边的人就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踩过花丛,宽大的衣袍随风扬起,像是一个飘飘远去的风筝,抓不住。
荣阳发觉,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能看见没入墙角的一抹青色衣袍的影子。
“陛下。”
他叫了对方一声,白婴的步伐未有丝毫停顿,荣阳咬了咬牙,也跟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