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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六个世界 寒洲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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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七伞呆愣之后绞尽脑汁想佰杨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感觉太认真了,一点都不像玩笑。
就好像你们在看剧,你对一个角色有好感,而你的朋友突然说,有他没我,你选谁?
表情还既期待又委屈,委屈中夹杂着不甘?
七伞脑袋上的问号掉了一地。
“我随便说的。”看到七伞蹙起的眉头,佰杨脑子里也是一麻,恨不得把刚刚不受控制说出来的话咽回去。
“虽然我知道你在说玩笑,但是我当然选择你了。”七伞求生欲很强。
而明明知道自己胡乱说了话,却还是被七伞的回答撩得不行的佰杨,默默地红了耳朵。
“......我没有说笑,我、呃,你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我不需要选择,佰杨。”七伞轻笑,“你是佰杨,而于中......只是一个NPC呀。”
七伞算是想明白了,佰杨会把于中当做敌人,只是因为情感植培深度罢了。
不像他,取消了情感植培,现在看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只感觉置身事外,所以总是在应该入戏的时候做不出反应。
“不过你刚刚说于中反对什么?”
“什么什么?”佰杨顿时一激灵。现在他可不敢再当着七伞的面告于中的状了。“没什么,你听错了吧。”
七伞先是瞥了他红色的耳朵尖,再看他不自然别过去的脸:
这是反应过来,开始不好意思了。
“好吧,我听错了。”一副你怎样说我都同意的样子。
佰杨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偷看他温驯的侧脸,简直想溺死在这个人的宽容里。
两人溜达着回去。
三楼门口,佰杨扭扭捏捏地邀请七伞来家中坐坐,又在七伞真的答应以后一扫扭捏,飞快而熟练地搬来了一众消遣物资,看样子蓄谋已久。
两人放着很复古的磁带、一边聊天一边看这个世界的铅字报纸,中间还合力做了一顿加餐,直到窗外天色昏暗,防沉迷提示弹了出来。
乍一听到这个电子女声提示,佰杨还愣了愣。
“都快忘记还有防沉迷......好久都没有卡着时间了。”他和七伞说。
在七伞病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配合着七伞每天只上线两三个小时,已经很久没看到防沉迷系统了。
“今天玩得太晚了,我也忘记了,怪我。”佰杨像是才想起来,一敲脑袋急急忙忙询问七伞的身体状况,“这么长时间在线,你没有不舒服吧?头疼不疼?”
“别紧张。最近我的情况已经好很多。头不疼。”只是忘了吃一顿药。七伞心想。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还在失眠。怪我怪我,我们现在一起下线吧?你也不要再玩了,我们可以线下通讯,你快把头盔摘了。”佰杨火急火燎地催促着,生怕他下一秒就猝死在游戏里,“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七伞抬起手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脑瓜。
佰杨张着嘴卡住。
“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如果不是怕他多想,七伞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拥抱的。
佰杨是如此关心他。
“和你待在一起,我不会难受。”
佰杨还是一脸茫然,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七伞忍了又忍,没有忍住。
在下线前飞快地张开手臂,小小地抱了佰杨一下。
多可爱的小朋友。
七伞倒是心满意足了,丝毫不知道佰杨脑袋里已经炸起五颜六色的炮仗。
等到防沉迷系统发作,佰杨被弹出游戏,他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刚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不是做梦吧?
他狠掐自己一下。
不是他的错觉,最近的七伞,真的有点怪。
是他臆想吗?怎么觉得七伞......有点gay了呢?
他神色复杂地走出房间接水,一路上反复猜着七伞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一个直男怎么就喜欢动手动脚了?
他被七伞抱、抱了一下......
脸上深沉、思想深沉,可是心底最深处有一个小人激动地仰天长嚎,按都按不下去。
客厅媒体光屏开着,爸妈正坐在沙发上看某个游行活动的转播。
“小幺啊,你看这个。”佰年女士笑眯眯地招手让他过来看,“好像是很有名的骄傲游行呦。”
佰杨脑袋里还在循环播放,闻言抻脖子象征性地瞅了一眼,兴趣不大:
“怎么会,骄傲游行是夏天,还有两个月呢......”只瞥了一眼,他突然间看到屏幕上,衣着斑斓的人举起巨大的牌子,上面印着招摇的字母:LGBT。
他暗自惊讶,却更加肯定这并不是现在主流的“骄傲游行”。
首先时间对不上,其次主人群不对。
在第一百七十章宪·法的规定下,LGBT群体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只剩下了LG群体。后两者在政府的刻意边缘、模糊化之后,已经鲜少暴露在社会视野里。
而作为一种圈内文化传统的骄傲游行,也很早就不再打着“LGBT”的牌子了。
“这个......应该是延迟播出的吧?”佰杨眯了眯眼睛。
画面里的男女笑得肆意,以夸张的造型打扮演绎着属于自己的自由,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和镜头的打量。
有的甚至还对着摄像机浓艳飞吻。
但......尽管看上去那么热闹辉煌,敢打出“LGBT”的旗子,就一定会或多或少被冷藏,能播出来也是很幸运。
“不知道呢,不过这个不是骄傲游行吗?好可惜......”佰年露出微微遗憾的表情,“不过这游行离得真是近啊,就在A区。”
拜七伞影响,现在佰杨一听到A区耳朵竖起的角度都更大一点。
“A区离得是不远,可您没发现完全没有这个游行的爆料吗?咱们听都没听过,要不是今天看了这个频道,都不知道发生过游行。”他无奈地说。“明显是不想让这个游行扩大影响啊。”
“诶~是这样吗?“佰年女士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花花绿绿的男女。镜头一切换,她突然猛拍杨树先生的胳膊,“这个孩子!这孩子长得真帅啊!啊,闪过去了。”
“好好好。还会再出来的。”杨树轻轻抓住佰年的手。
佰杨倒是没看见惹得佰年如此激动的人有多帅,也不是太感兴趣——
要换在他没遇到七伞之前,也许他还会期待一下,但是自从喜欢上了一个颜值巅峰之后,他对别人的颜就没想法了。
帅又帅不过七伞。
他莫名美滋滋地想着,去厨房倒水喝、顺便找点吃的。
客厅里,跟拍记者好像开始随机采访路人,而佰年女士依然专心致志地等待惊鸿一瞥的小帅哥重新出现。
“刚刚那个孩子穿得真正常,这么一对比就觉得他简直纯洁得像朵小莲花。”看了好几个肌肉女装大佬,佰年盯着杨树先生缓缓眼睛。
“噗,”佰杨没防备被亲妈逗笑了,“也许人只是个无辜路人呢。”
“他手里还拿着小彩旗呢,笑得可好看了......诶!出来了!小帅哥啊~”佰年女士小女生一样开心地欢呼。
“嗯,是好看。”杨树难得夸奖陌生人。
佰杨听着他们俩的称赞,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端着水杯大跨步走进客厅。
“......那您觉得LGBT群体是怎样的一群人呢?”也许是记者见此人衣着过于正常,将他误认为来感受氛围的路人,问的问题十分正经。
“他们都很可爱,没有什么不同。”在摄像机面前的青年微微弯起嘴角,“哦,抱歉我用错了词,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哇哦,原来你也是游行队伍的一份子......”记者适时表现出了适度的惊讶。
而佰杨在看到屏幕里的面孔的瞬间,就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他、咳咳!”他手忙脚乱地放好杯子,眼珠却像是黏在屏幕上一样,怎么都转不动了。
他过于剧烈的反应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你认识他吗?”两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佰杨。
“他、他就是七伞啊。”佰杨挠挠头,还是没舍得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但是采访只有短短两分钟,镜头再一晃悠就切到其他地方了。
七伞真正的长相比游戏内还要耐看,人群中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被吸引,也让佰杨在第一时间就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七伞。就是太瘦了,还有淡淡的黑眼圈,虽然笑得很漂亮,但能看出来一点疾病的影子。
七伞出现在同志游行上?
算时间,那时候他是不是还在病中?
佰杨简直不知道到底哪个点更加重要一些,但他很清楚自己快要按捺不住给七伞通讯的手了。
“他就是七伞?那个你喜欢......”佰年女士惊讶地说,而杨树也一脸正式。
两人一副想要刨根问底的模样。
“对对对,就是他。”然而佰杨此刻心里已经被各种猜测堆满,实在无暇满足父母的八卦心情。
他一转身几步跑回房间,同时拨通了七伞的通讯。
不知道七伞在做什么,这一次很长时间没有接通。
佰杨原本五彩缤纷的心情也在漫长的等候里稍稍冷静下来。
他想的最多的还是七伞那个时候的状态。
身处同志之中有感觉不自然吗?
PTSD没有关系吗?
“喂,佰杨?”接通了。
“七伞,你刚刚有看星域53频道吗?”
“?没有,”七伞的语气拖得有些慢,“怎么了?”
“那个......你是不是参加过一个游行?”
“哦,原来是那个。对啊,上个月的事了。”七伞低声笑了,“还被采访了一下。”
“刚刚在屏幕上看到你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你怎么想要参加游行?”
“正好在A区举行,妈妈带我去散心,那个时候我的状态......比较不好。”七伞窝在沙发里,刚刚吃下的药有点发挥作用,“想着多社交也许会好一些。你也建议我出去走走不是吗?”
“嗯。那天你玩得开心吗?”佰杨听着他缓慢的语调,嘴角忍不住翘起。
“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都非常热情。还有一个在我的衬衫上印了一个口红印,不过他是男性。”七伞回忆起那天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士”,笑容愈大,“他看出我的精神状态不好,故意逗我笑。”
“......”佰杨无声地撇嘴。
这分明是在吃你豆腐吧?七伞怎么这么好骗,被陌生人亲了还乐呵。
“那一次游行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我遇到了很多边缘人群。”七伞回忆着,“跨性别者和双性恋......他们在游行里看上去很快乐,但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梦幻感——好像离开这条游行的街道,他们就会销声匿迹一样。”
“唔,说销声匿迹也没错,他们得不到法律的身份承认,只能选择伪装和沉默。”
“我最近在准备参加一个比赛,”七伞突然话题一转,“叫做‘顿哈明星’。”
佰杨当然知道这个,是影视圈非常有名的比赛。创立人顿哈是一个集导演、编剧、演员才能于一身的天才,当初设立这个比赛,除了为各色导演提供施展拳脚的平台,也是为了选拔出色的剧本。所以“顿哈明星”其实分为两个参赛组:导演组和剧本创作组。
他略一想就知道七伞想参加的肯定不是导演组。
“你要当编剧了!?”他惊喜道。
“我会尽力试试。”七伞也笑了,“参加游行给了我很大灵感。之前也参加过几个征文赛,得了奖,所以经验也有一些。”
佰杨因为太兴奋而只会一个劲地点头。
七伞要涉足编剧,那对他可就太有益了。他们的生活圈,很有可能因此而重叠在一起!
他可是学导演的!
以后可能会拍到七伞的作品,想想就激动!
“我非常期待七伞的作品!真的真的!”佰杨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现在报名这个比赛还来得及吗?我也想拍七伞的剧本!”
“截止日期是月底,如果你想报名导演组可能有点来不及。”七伞理智地戳破了他幻想的泡泡。“而且......你那么相信我会得奖吗?”
“我会帮你默默祈祷的,我相信你。”佰杨咧着嘴坐在床上傻笑,已经幻想到了十年以后,“未来我们也许真的有机会合作呢。”
“只要佰导演敢用我的剧本。”七伞也打趣道。“我刚刚吃了药,现在有一点晕,今天先聊到这里可以吗?”
“好,你休息。祝你一切顺利。”佰杨贴近,“晚安,七伞。”
仿佛被刻意压低的气音擦过,七伞感觉到耳朵有一点痒。
“晚安。”
而结束通讯的佰杨抱着枕头在床上使劲滚了两下。
他的确没办法参加顿哈赛,就算按照现有剧本、用模拟软件拍摄,月底截止时间也来不及。但是这并不妨碍佰杨的好心情。
有什么比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在向自己的生活逐步靠近更开心的事呢?
。
时隔四天,他才再一次与七伞相约进入游戏。
因为连着几天都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幻想里,他对于专业学习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整个人沉浸在“努力打拼面包牛奶都会有”的励志氛围中。
如果不是为了见七伞,玩什么游戏呢?
世界内的时间是接近傍晚,他先是接到游戏内的父母打来的电话,说有事情晚一点回,然后在厨房给自己简单做了一顿晚饭。
古早灶台的使用方法还是上次七伞教的。
七伞就在隔壁,但是在世界时间里他们应该“刚刚”才道别,佰杨一时找不到理由再去拜访。
在沙发上想着现实里剪了一半的片子,他慢慢地感觉四肢发软,头昏脑涨。
鼻间还能隐约嗅到一股臭味。
这是怎么了?什么剧情吗?
他模糊不清地想,一阵阵反胃。
如果佰杨活在地球历二十世纪,他就会立刻知道现在的情况叫做一氧化碳中毒,然而他是一个生活环境时时被电子仪器严密调控的未来人,就连灶台都是电子屏控制的,他完全没有与煤气泄漏相关的防护经验。
受本能驱使,他想要离开充满奇怪味道的房间,但是没能走出几步,就双脚一软瘫坐在地。
意识很快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