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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雅阁清香 ...

  •   留香阁的厅内客人很少,但各行各业多有涉及。于此可以看见东角靠墙那桌的白面书生和持剑侠客因为朝廷与江湖事发生口角却始终不动手,抑或是店小二和些穿戴不一的人聊起风流趣事而共同欢喜。

      留香阁的布置也很特别,与它有半街距离的春之楼不具有任何相通之处,装潢并非大气横秋,相反倒是极其雅致温馨。该隐对此甚是新奇,四下扫量中也不忘暗自赞叹评析。

      “隐兄似甚是惊奇。”淡墨领他找好地方落座,眉眼依旧存留笑意地看该隐极其平和地摇头轻笑。

      “认错了。”,他谢过淡墨递给他的茶水,“我朋友来到这里时跟我提起过一个地方,我以为他说的是这里。”

      “隐兄想去的话可以在日后和在下细细说叨,在下自会带您去参观。”

      到底是指哪里,估计淡墨要比他清楚。该隐端杯子抿口清茶,为没能见到淡墨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具碎掉在心里惋惜不已。

      淡墨,倒真应了他的名字,真是性子淡漠,脸上挂着笑容仍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该隐透过热茶氲升而起的蒸气观察淡墨浅笑吟吟的模样,近在眼前的美人淡如仙人,甚至比最初他遇见的零更接近神谪这名称。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碎这外皮探去神秘的内里,该隐神神叨叨地在心里念,这大概算他人口中对过于美好事物的嫉妒心,他自认不是个完美的人,现下已是容不得反问了。

      这时,他身后距离不远的那桌人很是多,说话声与脚步声不绝于耳,破了留香阁原本的岑寂。在一片熙攘声中该隐懵懵懂懂倒听明白事情缘由。

      大概是一个很有名的讲故事的人被认出来了,周围人强求他说事吧。该隐不做声色地侧耳听说书人无奈应声,举杯吹开热气喝下大口茶以此硬是压下好奇。淡墨司空见惯了,挥手招来伙计给那桌人添些瓜果和酒水。

      “老爷子哟,您可别再吊我们胃口喽,上次所讲之事听得我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就为那故事结尾的悬念。”布衣年轻人苦着脸和坐在中间的人诉苦,后者爽朗一笑倒是应了。

      “好好,那老夫就和你们絮叨絮叨上次未讲完的事。”,留香阁猛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响亮一声拍桌,“就讲那神偷风无迹鬼入八宝楼盗取重者刀的故事吧。”话音刚落,满座大多皆是啧啧称奇,该隐在期间注意到淡墨的脸色微变,可不消片刻又重归原先,大抵只有他手里的碎杯碴子才能证明他方才心情极差。

      该隐心里暗自惊奇,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认识这个风无迹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淡墨低头算是答应了,随即面带微笑地回道:“见过一面算是认识。”

      他声音和外形一样,清且微弱,轻而易举地就被说书人大话八宝楼防卫其阶段的声音给压过去了。该隐捏杯,凭长久训练以来良好的耳力自是清楚听到淡墨说的话,他直觉觉得话里有话,莞尔一笑等待下文。

      “风无迹不愧为神偷,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八宝楼防卫队的底细。嘿,便是那江湖上名声鼎盛的大人见此也要一番审量,等过个十年八载怕早已抛在脑后了。可这风无迹不一样。”,说书人撸起长袖,以木桌为案,以茶碗为板,拍出响亮一声,继续讲,“风无迹即被人称声神偷自是有可媲美的胆量!在他人还在思索时他便动了身,仅凭张写有皇宫布局的牛皮硬生生破禁军巡逻闯到八宝楼外围了!”

      故事听到这,该隐挑眉,赞叹出声道:“呦,挺勇敢的。”

      他是知道丽饶军队的凶残。与全国上下崇尚的中庸之道相反,要打起架来那是一个不要命!不过最令人难以接受的可是他们对命令的执行力。曾经该隐出使时想入皇宫看看总以身体抱恙为由未曾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国主都因驻守禁军不敢多有冒犯,说书人口中的风无迹竟然单枪匹马入了八宝楼外围,除去感慨他勇气可嘉还得赞叹此人定当武力高强,至少轻功理应为上乘。

      淡墨的反应出乎该隐意料,他狠狠地攥紧茶盏,双眸暗藏愠怒之色。半晌他才放开可怜的物件,轻声说道:“一介莽夫。”

      该隐默不作声,拎起茶壶为自己与淡墨的茶盏重添热茶。淡墨见状神色略古怪,不容他们交谈,只听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悠悠然开口。

      “方才讲到风无迹鬼进八宝楼见重者刀了。重者刀不简单呐,通体漆黑重如玄铁,刀锋凌厉刀柄易握,抡起来便是一阵剑风。”,说书人没胡子可捋就甩开纸扇,“但拿起来也足够考量人是气力了。风无迹怕是想过也没太在意,这会触碰到真身,正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在他颔首琢磨时,忽有剑气划过脸颊,他抬头,你们猜猜那抱剑站在房檐俯视风无迹的人是谁?”

      说书人话音刚落,周围已是交头接耳的谈论。有人大着胆子贸然试问是禁军统领汪禹辰,没能听到回答人群又是阵喧闹,期间一书生执卷抵唇连忙道难不成此人乃为丽饶储君但以理?

      虽这个结论十分惊人,但存几分道理。

      但以理该隐见过,作为丽饶之国未来的国主来说照实不错。文理皆通且不失小情调,武艺高超技法优雅又不是花架子,长相清秀干净。称得上是缺点的好似只剩占有欲过强,该隐来此时经常见到这孩子微服私访,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要说说书人口里那人是但以理的话仍在情理之中。

      谁料连当朝储君这种大胆的想法也不是正确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该隐来了性致加入他们的思索大队里,因而错过淡墨讽刺的笑容。说书人暗叹声果真如此,把玩折扇末尾的小匕首,讲道:“其实已经很接近了,那人怀中所抱之剑上有刻字,因为直对月光的关系能看清些许,上面写着‘若水’。”

      一席话下来满座皆诧然,原先的书生卷起书本敲手心,语气不善道:“这位公子,您说书仍要限度,您没见到又哪里知道上面刻着‘若水’?您又知这‘若水’乃是当朝主上的佩剑?”

      不赖他不仅不信语气还冲。上言说过,丽饶国主身体时常抱恙,但毕竟是开国国主,上战杀敌论起兵法不输于名将,下笔执政谈笑风生间改变一国国命的能人,在沙场提起他的名字会让些兵卒心底生凉的人物。江湖有传言道因背负太多人命损阴德的关系,但漠的身体才会久病不起。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该隐挺为他可惜的。

      而劈开一个大国的若水剑,已经成为证明他乃国主身份的最好的凭证。

      若是但漠也不是不可能,就总缺少让人信服的感觉,大抵被但漠一身病体洗脑,丽饶国民竟忘了君王开疆扩土的英姿。“老夫本是不信的。奈何与我说叨此事之人不同寻常,老夫不得不信他啊。”,说书人敲了敲木桌,“说的这人可是神偷风无迹,他本人的话总不能不信吧。”

      “但漠……病好了?”该隐挑眉喃喃问道,对面本为静坐的淡墨猛然被口水呛住咳嗽不断。该隐见状赶忙跑过去替他捶背顺气,俄而递给他杯茶水,淡墨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又咬上舌头了,那力道该隐看着都嫌疼。

      当然,小插曲没能阻挡在场除他们外的惊讶,三舍五入化作一句话:“风无迹?”

      “是的,风无迹。”,说书人口渴,品尝留香阁新入手的柠檬蜜柚茶润嗓方道,“他肩扛把重者刀以一碗浊酒为价说的。衣着整齐,头发却散了,他的那根用来系马尾的发带不见了,披星戴月跑到酒栈,见是老夫,要老夫请他吃完酒才说,说他和国主来回过有三招僵持不下,天色将明怕生变数,趁彼此近身时扯下国主的发带来让他分神,国主一时拗不过来抓住他的发带。”

      “双方头发都于顷刻之间散了,风无迹说到国主样貌时有点模糊,神色略怪异,在此不提。国主抓着发带愣住片刻没立即追他,他由此得以逃脱。”,说书人一阵讲下来才后知后觉地阖扇,说,“重者刀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落地触动到机关,大地裂开大洞,国主身体终是不好步子虚浮,一个没注意险些入洞,风无迹扭头转身凭自己的轻功抱着国主出了八宝楼。”

      淡墨的表情甚是淡然,好像之前闹乌龙的主角不是他。该隐觉得无趣干脆和听众一齐等待说书人缓缓道来,有人挨不住心里的好奇,忙问道:“那重者刀呢?”

      “重者刀呀,谁知那重者刀跟风无迹格外有缘,于他手里可大可小。论是如此,他的积梦石撑不住,思索一番,他用内力标记下来让重者刀认主,扛着它离开了。”,说书人叹道,“后生不识轻重,得亏他具有慧根且重者刀天生充满灵性,让重者刀自己承担自身将近超过九成的重量,扛起来便走了。”

      “这么简单?”该隐蹙眉,他年少让积梦石认主都差点因此去天上见零了,风无迹区区少年竟让镇压国脉的重者刀听他号令,不会是以讹传讹吧。淡墨品茶没有言语,离该隐最近的剑客想来和他所想相同,把他的问题甩给说书人。

      “说过了,他年轻气盛,用内力乱打一通不知打通何处居然将重者刀的刀魄给打出来了。”,说书人回想起时颇感无奈,“真谓玄乎,他运气好吧。”身边的唏嘘声此起彼伏,无外不是慨叹风无迹的神奇。该隐听得了无趣味,淡墨看出他压于眼底的不耐,唤来一旁还在听戏的伙计,让他拿来份菜单给该隐。

      怪不得感觉胃里特别空虚,该隐接过菜单却已是被饿的头昏脑涨,连忙把写满整张的宣纸还给淡墨,忙道让他来点。淡墨好似意料之中的拉进与伙计的距离,对小伙计耳语几句放手让后者布置去了。

      “再等会吧,留香阁上菜速度一向很快的。”淡墨见该隐实在撑不住趴桌上了,思索片刻出声说些安抚的话。

      “别和我说话了,我感觉再等会自己的灵魂会获得升华。”该隐侧头,头咣叽直接砸在桌子表面,模模糊糊中他好像看见了无数凯费尔和郁特顿拿手拉手围着篝火大跳热舞。这幻觉吓得他登时从座位跳起,前额伤口流出的暖流顺鼻尖掉落在胸前的布料上,他低头,用右手抹掉鼻梁上的鲜血。

      淡墨于心不忍递给他丝巾擦脸,他将其捂紧伤口坐回原位。“您的衣服穿不得了。”,淡墨和颜悦色地说,“容在下于饭后带您去买身新的吧,还有劳驾您把头伸过来。”该隐闻言果真直起身子乖乖将前额的伤口给淡墨看,淡墨探出食指一点,前额不再冒血,甚至丝毫痕迹都没留下。

      美人不简单,该隐垂眸在心里不止一次如此想过,连任何象征施法的动作都没有,轻轻松松便使出治愈术,看来实力深不可测,不能惹。

      留香阁上菜速度果然很快,在该隐暗下结论时淡墨点的菜肴已摆上桌。清清淡淡,很是精致,该隐从竹筒里抽出两双木筷,分双给淡墨,剩下那双端碗米饭就菜开始埋头吃起来了,什么餐桌礼仪啊全抛在脑后。

      淡墨对他粗俗的行为不加以批评,使筷夹起水晶虾饺往嘴里细嚼慢咽地慢慢咀嚼。饭香弥漫全厅,钩的人腹中馋虫蠢蠢欲动,纷纷散开落座开始来此的目的,说书人昂首无意瞥眼该隐他们,甩开折扇晃晃悠悠的仅留给他们一道背影。

      “真是可惜。”,该隐放下碗筷啧叹道,“我还想知道但,啊不是,丽饶国主他在重者刀认主时在哪呢。”他给彼此斟茶,抿口茶水漱口。

      “丽饶国主向来独来独往,趁那时离开了吧。”,淡墨说完夹起块糯米桂花糕慢品,入口前抽空跟该隐说,“这里桂花糕味道不错,在下推荐试试。”

      是么?该隐转眸从瓷板上费力夹起块吃起来,入口即化,回味甘甜,唇齿间满是花香,真为极品。该隐从夹起那刻便不打算轻易落下筷子,一来二去他不再考虑关于丽饶国主的事情了。

      饭后碗盘空,筷子被工工整整地横在碗边上,该隐仰天长叹:“真是痛快啊。”

      跟饭菜合口味不存在关系,应是桌前没督促他随时绷紧腰板,开口闭口的呼吸亦要墨守成规的人不在,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感觉太爽,连粗茶淡饭皆能吃出山珍海味。该隐几乎要为来之不易的自由以泪相对,试问整个世界有哪位君主比他这没挂名的王生活过得还憋屈的?

      淡墨起身招呼该隐去集市买衣服,该隐本欲找掌柜付账的动作未曾停下。淡墨无法,耸肩走至他身边硬是拉他出门。

      该隐碍于淡墨身体素质不行不好出手,口头上嚷道:“诶,别介,还没结账呢。”

      “结什么账啊,这顿粗食都称不上是在下请您的。”,淡墨眨巴好看的眼镜,眼尾红更是因此突出,“去集市看衣服吧。”

      该隐居然觉得淡墨说的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等回过来味已离留香阁数步有余。他匆匆站定,道:“不不,那不仍然需要付钱吗?”难不成丽饶国风其实如此朴实的?该隐恍然察觉过去忙于与他国进行友好交流的那些年没能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一个国家的底蕴特别浪费,白白流失寻其精华去其糙波巩固本国文化的机会。

      淡墨不知想到何事乐出声,浅笑安然的模样仿佛时光就此停留。“其实不然,留香阁是在下的。”,淡墨向该隐比出大拇指,“留香阁,香气盛。谈笑风生中得知天下事,觥筹交错中得交知心好友。全世界连锁开店,不欺客,职员品行优良,入口之食皆有保证。假一赔十,快来吧!”

      该隐懵了,淡墨说完耳尖可跟煮熟的小龙虾的色泽媲美。淡墨清咳:“不是顺应潮流么。当代后生好这口,在下还靠它吃饭呢,自然要宣传。”淡墨话逻辑不同,而且双颊发热色,该隐心中骤然升起对淡墨的歉意,有问题的解释他依旧要信。

      该隐赞道:“挺好。不用脸红的,原来我不太精通丽饶之国国语,我不会其他夸奖的话,只会说好。”

      淡墨在一处驻足,该隐生怕淡墨弱不禁风的身体因羞愧而垮掉,当真如此他对不起的可不止是淡墨一人。淡墨转身笑得灿烂,他身后是热闹的店铺,店铺人来人往近要踏破了门槛,勉强能看到里面鲜艳的布匹。该隐知道他理解过度了,瞬间晓得淡墨的心情。

      淡墨说:“来选衣服啊,杵在门口做什么?”

      淡墨背对人群朝他扬起笑脸,与该隐初遇见到的模样未曾变过丝毫,却有多了些说不上的什么。该隐眺望苍穹,遥望传说中所谓结梦之国的方向,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他立马想起个词组。

      那是个形容词,叫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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