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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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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夕,在收拾东西时,南宫往发现苏木白有一个极珍惜的小盒子,放在梳洗台上一个精致的梳妆盒里,里面是一些琼花的种子。他想起,苏木白曾经在桑海宫待过一段时间,也曾听说,在苏木白落水后,桑海宫的高宫主曾不眠不休找了她三天三夜。
他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回想这么多年来,每每说起婚事,她亦从未流露过欣喜或抗拒。一开始他以为是女子的矜持,这些年来,在两人对婚事默契的推脱里,他忽然想起,她亦从来没有表示过喜欢自己。她曾经的少女心事,早已经模糊不可记忆。如今的苏木白,是一个独立于江湖,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人的女子。想来,她也不过是因着各种原因,必须要做罗霄山庄的夫人罢了。
南宫往想,忽而觉得有些释然,有些陌生,也有微微的怅然。
直道相思了无益。那一段少年往事早已经结束,如今连句点都已经画上。
这样也许更好。南宫往微微黯然。
他又想起遥远的祁连山,不知道那个偏执的女子,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呢?
凤阕在喝酒,她一般不喝酒,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她其实酒量极好。觥筹交错之后,众人皆醉而我独醒,那实在是一种令人讨厌的感觉。
今晚却不一样。南宫往也许在筹备典礼,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祁连山。山上碧翠的叶子都已经凋落,虽然精心打理,凤阕院子里的茶花也逐渐枯萎下去。天地阔大,高风冷月,祁连山的冬天已经来了。凤阕独自一个人在秋千上喝酒,那个一直陪伴她的男子想来陪她,凤阕摇摇头拒绝了。
她似乎很想喝醉。
夜深了,她依旧很清醒,甚至连一丝睡意也没有。凤阕慢慢走到外面,在祁连山漆黑的夜里慢慢走着,她熟悉这里的一切,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把梦蝶居伫立的这座小山峰走一遍。
忽然,在暗夜里,她听到微微的脚步声,没来由的,她心里一跳。
巧的是苏木白也在喝酒。
罗霄山下的一家小酒馆,桂花酒是新酿的,甜,芬芳馥郁。她想起不久前,在潮州蓊蓊郁郁的夜色里,高雪归跃下阳台又回头,笑道要再来看她。明天她就要成亲了,她以为高雪归今天应该会来看她。结果,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虽然很想再一起说些话,喝一回酒,但她也不知道那个散仙般的男子究竟去了哪里。
心中有些郁郁,苏木白有一杯没一杯慢慢喝着,在酒馆里直待到月上中天。末了,她起身,结账,走了出去,外面雾气很重,冷森森的,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一扭头,空荡荡的酒馆里煮酒的炉火慢慢在燃烧,一个小二昏昏欲睡,此外竟一个人也没有。
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高雪归从酒馆的窗外慢慢走出来,看着那个女子离开,月白的衣裙在雾色里如同一朵洁白的花朵,抖抖索索地展开在夜色里。
他其实已经来了很久,看她沉思,喝酒,看她一个人静静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他想去打个招呼,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祝你琴瑟和鸣,白头到老。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他也不愿意违心去说。说别嫁给南宫往,做罗霄山庄的夫人你不会快活。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了,她也已经明白,又何必再去说。
他其实很喜欢这个有些清高的美丽女子。只不过她从小在罗霄山庄长大,被道义、恩情这些江湖规矩捆缚太紧,再加上她对南宫往并非没有真感情,除开男女感情,自小青梅竹马、多年并肩作战,一同枕戈待旦,无数次同生共死、转危为安,这些感情都足以成为更牢固的束带,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高雪归转身靠在墙壁上,脸藏在酒馆屋檐扫下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他此生,命运流转不定,也许真的只能隐藏姓名,在人散尽后的每一个暗夜里,踽踽独行。
风雪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