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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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美人为君王的冷落伤春悲秋，朝堂上也同样因一道旨意掀起轩然大波。
秦王下旨——免相国吕不韦，遣其封地河南。
群臣首位连续三日空缺，吕不韦托辞生病不来上朝，这是很明显的躲避了。
曾与太后私通，后又将一个假阉人送进宫，扰得秦国上下鸡犬不宁，一手促成大秦百年一见的耻辱，换成其他人，早便凌迟腰斩车裂酷刑俱上。幸而他所养门客不是酒肉之徒，虽称不上有君子遗风，但也绝不行苟且之事，纷纷上书请求秦王，念在吕不韦侍奉先王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嬴政很给面子，只斥责一通，做了番全民思想教育，好像是真不忍心将昔日仲父绳之以法。众人放松警惕，如沐春风，以为此事便随着嫪毐之乱的终结一同翻过去了。
没想到，他们的城府竟不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出半月，这道旨意像是晴空一个响雷劈下来，令人猝不及防，众人乍闻之皆目瞪口呆，久不能语。
怎么办？
他们束手无策，终于明白过来，所谓放长线钓大鱼，秦王的手段，防不胜防。
怎么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多打嘴炮，聪明地打嘴炮。
上朝后，一臣子便出列，禀报关中事务，末了抑扬顿挫地总结：“虽遇凶年，但因郑国挖渠引水，灾情稍缓，比起往年，形势可谓乐观许多。此事，郑国功不可没，才能可比于李冰父子。”
嬴政目光凌厉，探出他话中意：“郑国是吕不韦举荐的？”
那臣子虽低着头，仍觉如芒在背，“正是，所以相国……”
“何来相国？”嬴政拖长语调问。
那臣子便改口：“所以吕不韦……”
“也有功劳，是吧？”嬴政背着手，从王座上下来，慢吞吞绕着他走了一圈，顺着他的话道：“慧眼识珠，任人唯贤，也算难为他了。寡人朝臣三千，半数与吕不韦沾亲带故，是不是半个秦国也归于他？”
他语调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那臣子却听得满头冷汗，伏跪在地：“大王恕罪，臣失言。”
余人侧目，欲开口求情的，都龟缩了回去。
还有两个不怕死的，梗着脖子一前一后道：“大王应念孝道，接回太后。”
随吕不韦一事一同被炸出来的，是关于太后赵姬的事。嬴政将自己母亲关在雍城不闻不问，给山东六国落下一个“暴君暴秦”的口实，有些臣民也觉得，这般做确实过分了。
于是，此关键之秋，吕党和太后党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头来，前仆后继，形成统一战线。
太后赵姬的事一直是一个禁忌，此时又被提起，嬴政已略感烦躁，“按大秦律，太后当斩，寡人正是念及私情，才只将她关在雍城。此事不用再提！”
“大王应先为子，再为王，如此对待生母，有违人伦孝道，天下人寒心！”
“放肆！”嬴政厉声道。
二人伏跪在地，额角冷汗密布，却仍硬着头皮道：“臣等万死，却也不想大王背上不仁不孝之骂名，恳请大王接回太后。”
一时之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听出秦王语气中的杀意。太后之事，可公可私，公者，国耻在前，贻笑山东，安能不怒？私者，串通外人，谋夺王位，安能不悲？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两人都触了雷区。
但是，自古忠言逆耳，秦王是明君，总不会忠奸不分。
若接回太后，求她援手，那么吕不韦或可留在咸阳。
嬴政回到王位上坐下，突然笑道：“好啊！”
众人不明所以，越发摸不透秦王心思了。
“万死不易，一死可行也。”他挥挥手，轻飘飘一句，“架镬，煮之。”
带剑侍卫上殿，群臣哗然，先前那不怕死的两人大骇，“大王，大王饶命啊！臣是为了秦国！大王明鉴！！”
“有再敢谏太后者，视此！”
呼声远去，嬴政的声音给了每个人当头一棒。
继嫪毐之乱后，秦王的铁腕，他们可算又见识了一遍。同时又反应过来，枪打出头鸟，出头鸟所栖之树盘根错节，自己怕是也岌岌可危。
群臣心有余悸，嬴政亦憋了一肚子火下朝。
杀两个人，还不足以泄愤。
世上忠臣千千万，大奸似忠者占多数。口口声声说为了秦国，深究原因，还是党同伐异。
他想着下一步如何整顿，一抬眼便看到跪在书案旁正在整理书卷的夷缃。
嬴政记起来，昨夜批完奏折，习惯性随意翻了几本书，觉得言论平淡无奇，兴致寥寥，便放在一边。
胸中乏闷略解，他轻咳一声，果然见夷缃惊起，又跪下行礼。
夷缃见他面色又不怎么好看的样子，心道：偷看几本书也犯法了？
别忘了，她还不识字。
不可避免地，她又想到昨天落水的事，一句“参见大王”说得格外心虚，破绽百出。
嬴政自然听出了这些破绽，顺水推舟也想到了落水的事，本来便阴沉的脸色又阴晦了几分。
堂堂秦王，浑身湿漉漉的，没有侍卫跟着，也没有穿外袍，一个人绕了大半个咸阳宫换衣服。幸而当时没有臣子觐见，不然他的形象不就毁于一旦？
他在案后坐下，没喊夷缃起来，而是报复般地，将她刚刚整理好、整整齐齐堆成一叠小山的竹简从中间抽出一份，剩下的“哗”一声全倒了。
大火在朝堂上发过了，小火在这里慢慢煮。
夷缃：“……”
她想了想，秦王今年二十有三，放现代也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年轻人，有点傲娇的小脾气可以的……原谅你了。
只是，今天崩得有点严重。
按以往经验，自己应该还不致于让他耿耿于怀到这地步，想必又是在朝堂上受了气。夷缃善解人意地在心里叹一口气——后人只敬仰始皇帝统一六国的气魄，以为其奋六世之余烈，一半是祖业的基础，一半是历史的必然。却不知道，此刻的秦国内忧外患不断，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根本不是想当然的顺风顺水。
她很有耐心地又把竹简捡起来，一一放好。
再把竹简推掉……这种幼稚行径嬴政做不出，他倒惊讶于夷缃此刻的淡定。
两名臣子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呼喊还回响在耳边，殿前大镬里飘出阵阵肉香却让人作呕，残暴……他闭了闭眼，随他们说去罢，他此生最厌恶的便是结党成派，犯了大忌，又另有所图，终究是要死的，死前杀鸡儆猴也算有价值。
他没拿笔，没看书，就专注地看着夷缃将竹简又堆成一座小山。
夷缃心道：太反常了，难道真的在记恨自己吗？
还是朝堂上的事？抑或是后宫？
于是她又想到了郑凝，那种东补西缺的纠结感又悄悄冒了出来。
夷缃看了眼魔怔似的嬴政，他目光方才移动了一下，转去盯着桌角的砚台。
嬴政虽破天荒魂不守舍中，但依旧坐得笔直，因身材高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下颌冷硬的线条。
夷缃想起之前那细细密密的轻吻，脑中一热，仰起头十分小心地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也就只能碰到这个地方了。
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掉头就跑。
想法很美好。
然而嬴政手上像长了眼睛，明明没有看她，目光也纹丝不动，却闪电般精准地拽住了夷缃的胳膊。
夷缃被扯得差点脱臼，方要求饶，自己的嘴唇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脑中还算清醒地闪现两个字：完、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主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