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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桃花潭水深千尺 ...

  •   大风吹战火于四野,断肢残骸,血流千里
      大旱
      牵夏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你来自何处”
      一双眼睛乘着月光,那孩子却并不接话,低头吃自己的’食物’
      他不答话,牵夏也就收了长剑离去
      也许可以称之为缘分,第二日,第三日,之后的很多日,牵夏都遇上了那个孩子。一切都昭然若揭,但是他不去问那个孩子为什么跟着他,那个孩子也不同他搭话
      苗人终于在这把利剑之下统一了这片土地,几大长老难得对着牵夏露出笑意,只是对他身后的孩子讶然。牵夏对他们一直都是漠然态度,或许他们连那个孩子也比不上
      苗人自会去填埋那些腐尸,又或者是放之不顾任那瘟疫肆掠,反正他只答应攻略城池,剩下的,是死是活已经跟他无关
      “你们最好记得答应了我什么”
      几人一致颔首:“自是信守承诺”
      “那我一世安宁,还要叨扰诸位了”
      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去,煞是轻蔑:“那诸位要是记不得,日后还休怪翻脸无情”
      他已经走出了老远,那孩子还是跟着他,亦步亦趋,跟不上就小跑着。
      “你还跟着我作甚?”
      那孩子终于肯看着他说:“跟着你有肉吃”
      牵夏将他仔细端详:“桑葚?”此间传言有个孩子,会趁着夜色外出食尸,众人皆以之为鬼
      桑葚浑身恶臭,面色饥黄,目光沉沉,黑溜溜的眼睛死死抓牢他,点头
      “那你究竟是人是鬼?”
      “自然是人”
      “你们人,也是会吃人呐”牵夏轻叹
      “他们已经死了,为何不可以吃”
      “因为你是人,所以吃不得”
      “村子里没吃的,人杀人,易子而食,岂是比尸体更显得为人?”桑葚倒也不曾畏惧,“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他们都说你是怪物,咱们都是怪物”
      牵夏点点远处苗人的方向:“那些人大胆干扰我清净要挟我做这做那,现在还活着无非是手上握着把柄。你一个小兔崽子也凑上来,莫不是找死,嗯?”
      桑葚是有些怕他的,他看见他杀过太多人,从不曾有过一刻的心慈手软
      牵夏见他仍然呈强,没有继续威吓,倒是突然笑了笑,兀自感叹:“既然你说咱们都是怪物,那你这个小怪物,除了被我收留还能去哪里呐,走吧”言毕转身走了,桑葚呆滞一会儿子就追了上去
      腐尸之上爬起来的孩子,除了年岁,哪里还有一点孩子的模样。牵夏其实依稀记得他,那次一个还未死透的人被他狠狠地嚼碎了喉咙,生吞活剥。一般的人对这样的孩子一定是避而远之,可是牵夏不是人,他并不在乎常人眼中的道德,更何况那些所谓的人在此荒年战事里面早就没有了人性,却还是心里口中牵挂着人这个字,在意着他人任何一个越界的举动,只觉得荒唐,扼腕叹息,到了自己那里就是为所不能为亦觉常理,也从不曾看见自己非人非鬼的模样
      比如桑葚食尸被视为鬼,即便那些人也偷偷吃着,但是明面上的’正大光明’就是错,放在不为人知之处就是迫于无赖可以原谅,此之谓易子而食,非是虎毒不食子,只不过不愿意承认所为越矩,还能假装坦荡为人
      他伸手摸了摸桑葚的头
      没人比他能够明白被孤立的滋味,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我们去哪里”
      “去没有这些人的地方”
      桑葚忽然红了眼:“那……那个地方还会有这些对着我指指点点的人吗?”他又红着脸补充,“我不怕他们说什么,只是……”
      “自是不会,那个地方只有你我二人”
      桑葚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蹭黑了已经染血的衣衫,紧紧地抱住,是在抱住深海底好不容易透进来的一缕光。他也不过十岁,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几乎都葬送在了这乱世。世上太多的美好,被一丁点不幸就可以消灭。
      牵夏住在一处峡谷,此处除了外人一般不易发现,且要是偶然不小心闯进来,他收了身形隐去,倒是从未被发现过。如今多了桑葚,他就顺手撑了一个结界
      桑葚听见水声,在牵夏的授意之下,带着干净的衣衫去清洗。
      牵夏已经同苗人达成协议,此战之后,双方再无瓜葛,他们不可再随意召之
      他本来就是沉睡在山地之下的一片混沌,被施法召出,禁术之下化为三魂七魄,至今人间已是不知多少次沧海桑田。不想成为别人的刀,也是他经历许多生死才明白。
      说他是怪物也没错
      人生而就有的,他生生死死几百年才能明白一二,谁叫他生而无情
      或许这也就是后来他为何要选择跨出那一步的原因,因为他知道生而无情很寂寞。
      清洗干净的桑葚终于露出了清秀的脸庞,乖乖的蹲在牵夏脚边,两眼炯炯:“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他赤条条往来无牵无挂哪里来的住:“偶尔会出去,等你想出去我便带你出去”
      桑葚摇摇头,肚子忽的长长的叫了一声
      牵夏这才想起来,他是不食烟火,可是桑葚每日皆需饱腹,不然也不会受人诟病
      四眼相对,一时无言
      “我给你去摘些山中的果子”
      “你每日都吃果子?”桑葚又问,“还是你根本不需……”
      牵夏点头:“那可需搬到一能安身之处去”见他许久不答又安慰道,“找一处离得远的,没人能知道你,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过你的日子就行了,有我在,还有人能欺负你不成?”
      “我倒认识一人,他对人间很是熟悉,住处可以找他”

      媚一是被从酒楼拖出来的
      “这次又找我什么事呀”手里还抱着一壶酒,眼神已经有些飘忽,却忽然定在桑葚身上,“哟,好些日子不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又掰着手指数了数,“这不对,以前见面也不告诉我,你这不厚道,太不厚道”
      满身酒气,醉眼醉语
      “你这酒是自己去醒,还是我帮着你?”
      媚一摇头:“好不容易醉了,你就好心放了我罢”
      “你寻了这么多年也没寻着,有的是时候让你醉”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人情都没学到,这时候应该好好关心我”媚一揉头,“算了,本也不期望你些什么。所为何事?”
      “找个偏僻点的住处”
      “你住在你山里不是很好嘛”眼睛转到桑葚身上,“哦~”
      “有,还是没有”
      “有有有”媚一晃晃悠悠的带路,衣衫半落

      媚一带他们去的是一个小院子,离繁华的街市倒是有些远,但是附近也有村落,桑葚基本的吃食也能满足。
      夏日正盛,绿色浮游天地,篱落上攀爬的藤的绿由浅入深,又一株紫薇喷红相互映衬,一眼望过去,庭院里面清幽得很,石板上活泼的青苔流淌出去染成远方青山的黛色,一层深,一层浅。美色生香,活活将这热气腾腾的夏熬成了名家手下的一幅画。
      牵夏先走过门庭,桑葚跟在后面,经过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门庭之上的石雕也在这热烈的气氛之中活了过来,就那一眼,他记了很多年,带着夏日微黏的汗和扑鼻的绿意。
      那是他第一次进入他们的家
      虽然这时他还不知道,后来他会在这个家里享受那个人无尽的疼惜怜爱,而这也是他最后的归宿。不知道,但是并不妨碍他的一颗心被填的满满的,没有了腐臭扑鼻,也再容不下。
      他两三步追上去,牵住牵夏的衣角:“我们以后住这里吗”
      “你可喜欢?”
      桑葚狠狠点头,看的媚一一乐:“你这么多年无牵无挂,如今倒是被这小破孩子锁住了”
      “这些年也换了些东西,跟那边断了,也觉得这世间有趣了些”
      “不如我也卖点东西给你罢”媚一长长一叹,“沧海苍天呐,连你都有人情了,我得熬到什么时候呀”
      “只要你愿意,总有一天可以找到”
      桑葚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挽起袖子开始清扫尘土,不一会儿就成了小花猫。
      他跑过牵夏的时候牵夏拉住他,给他擦了擦脸,眉头皱着略带疑惑:“开心?”
      “嗯”桑葚两眼简直要涌出一泉清水,又撒欢儿似的跑开了
      牵夏看了媚一一眼:“日后你有空可以过来照看一下”
      “知道知道,以后想喝酒了就来找你可行”
      “倒不是为这,他……你可以带他多去人多之处转转,毕竟还是个孩子”
      “怎么觉着这野果儿给你当儿子养着”媚一狠狠拍他肩膀,“不错嘿,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有个人样了”
      “借你吉言”
      桑葚说’咱们都是怪物’
      他就想,那日子其实煞为辛苦,若是跟着他可以免去桑葚以后人生中的批判非议,跟着他也好,反正人生不过是短短几十载
      那时候他是那样想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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