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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卷.甫年少 匹夫之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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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嘭”地一声跌倒在地,身上崭新的湖绸王服当即在袖子上撕开一个大口子,臂上擦青一片,发冠掉落乌发四散,这幅模样好不狼狈。
李元那四个随从大惊,马上奔来想要营救他们的主子。可袭击者显然有备而来,那为首的年轻公子一声令下,几个帮手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大唐妇女专备的捣衣杵向赶来救援的几人击去,动作整齐一致,颇有结社据山的潜力。这捣杵打不了多重,也能让这四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一阵子爬不起身。
那年轻公子见四人倒地,再无力出手碍事,径直冲上去对李元是又踢又打,可下了好几分狠劲。
墙上卫兵见之震动。方才他们不是看不见这公子,但这人锦衣佩玉,想也是宗室贵戚,他们管不起,见没什么事就由着那伙人在角落掷骰子玩当看不见,哪知这几人是在等待豫王前来上去袭击的!他们面面相觑,心知罪责难逃,也无奈何,只好速速派人下去劝阻。然而墙梯虽在旁,却高陡难下,恐怕那公子便是吃准了这点,让李元好好受一番毒手。
李元横在地上,蜷曲抱头以求减少伤害,他疼痛难忍地耗着,天翻地覆间他辨不清暴徒面目,只不时手脚并用仓促回击,两人扭作一团,李元感到对方的出手稍稍减弱力度,让他有了喘息的时机,便适时强忍着伤痛摆出气势大喊道:“吾乃豫王,谁敢打我!”
那人冷哼一声,怒道:“打的正是你亲王殿下。”
此人正是新获晋封、正在皇后身边修习礼仪以待出降的常和公主李簪缨的嫡兄,菏泽侯世子李明堂。
李元闻言大怒——此人竟如此狂妄忤逆!然局势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无可奈何,只勉强道:“汝何人哉!在大内欺辱亲王仪仗可知何等罪名?”
“呵!你不欲令你胞妹和亲远嫁,却要勾结朝臣戗害吾之手足,便是欺你又如何!”李明堂也是累了,收了拳脚,刚才与李元厮打间一步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难得再起身,同样大口喘气,冷冷道。
李元一愣,抬眼一瞥,暴徒果然是御书房中眼熟的人,心下当即想明白这人是哪个。他快速抹净鼻下血迹,撑地站起,拍下衣上尘土,苦笑道:“确是我有愧于贵府,因为我李元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胞妹和亲远嫁。你报复我也是无可厚非,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李元顿了一顿,别有深意地目光直视李明堂(然而肿起的脸颊看上去莫名可笑);:“不过本王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我皆是圣上臣仆,位卑言轻,发顶明镜高悬,和亲此等重大国事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李元向正朔抱拳,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世子,心怀怨望绝非为臣之道。”
李明堂竟无言以对,心下不免几分悚然,面上强撑颜色不变,冷冷瞪他。
李元不以为意,接过勉强站立的随从递来的帕子敷在脸上,侧过身掩饰住痛楚之色。
这时,卫兵终于赶来,向李元恭敬行礼,一派严肃,好像真看不到他肿如猪头的脸似的,然后就要拿下袭击者数人。
卫兵还不敢冲着李明堂来,只扭来李明堂的那几个助手,来势汹汹地按住了。
“慢着!”李元喝止。
卫兵疑惑地停下动作望向李元,仍虎视眈眈地只待将李明堂也捉拿归案的模样。
李元摆出笑脸道:“这位是菏泽侯世子阁下,本王与世子方才嬉闹,让郎中见笑,还请担待勿怪。”毕竟宫内禁卫军乃天子亲卫,李元纵是亲王之尊(不过今上膝下亲王多如牛毛,真真儿个不咋值钱),要想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大内光天化日下袭击皇族的歹徒也要卖个乖。
李元以眼神示意身边随从,那人顿时了然,从袖袋里眼疾手快摸出一颗金珠塞进领头卫兵手里。这种作成蚌珠大小制式的纯金小巧且隐蔽,分量尚足,出门捎上最适合随时随地行个方便、打赏下人。出门带上备用便是用在此处的。
这随从见卫兵不动声色拢了金珠入手即知事成,嘿嘿赔笑:“麻烦郎中侍走上一趟。”
那卫兵心里一合计:这豫王自己被揍成这幅滑稽惨样却不予追究,他一个小小侍卫掺和这些金枝玉叶的事儿做什么?不如收了宝贝,轮值后出宫快活逍遥,遂笑得热情洋溢,直向李元哈腰点头:“殿下当真抬举卑职了,叨扰殿下,咱们这就退下。殿下恕罪。”立即就号令
诸卫兵一同离去了。
于是皆大欢喜。
李元待那几个卫兵走远,向李明堂浅浅作揖,不冷不热道:“世子可无忧矣,小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语毕拂袖而去,只是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让人看着着实肉疼。李元身边随从忙赶上去搀扶,李元半靠着那人双手,表面上装着无碍。
李明堂愤恨犹在,却无处发泄。倏忽鼓足十分力道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当下就虎口发麻,过了一阵子有一股鲜血缓缓渗出。
那几个喽啰站在一旁围着李明堂,不敢离他过近。此刻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想来实在是搞不清楚事态转变。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问:“世子,现在怎么办?”
李明堂本就极为烦躁,闻言更是火大,厉声道:“废物!”就是回头一脚踹在那人心窝上,那人灰头土脸在地上滚了几圈,马上又手脚麻利地爬起身来,垂首与同伴并排而立,万不敢再说什么惹怒主子的混账话。
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李明堂平静下来,喝道:“一群蠢猪,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几人纷纷响应表示主子英明。
李明堂不理他们的阿谀,自个儿转头向宫门走去。几人如释重负,紧紧跟上。
这前后主仆几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渐高的日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