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鲥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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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屋内，唐亦姝抬眼一看，立时便见着案后那冷着一张脸的萧芳长。也不知他正在写什么，虽是听到开门声却也不抬头，只顾着笔下不停。
唐亦姝颇嫌萧芳长装模作样，只是面上不显，往前走了几步，嘴上关心道：“殿下这也太辛劳了，才新婚呢，竟是忙的连午膳也顾不上了？”说着便要上前来替萧芳长整理书案笔墨。
萧芳长今日实际上也忙得差不多了，不过是在唐亦姝跟前端个样子，听着唐亦姝的话便也搁了笔，抬手做了个手势让她止步，嘴上敷衍道：“这些小事，留着让知音和李顺收拾便是了，累着你便不好了。”
他到底有些不高兴唐亦姝来书房，想了想，很快又沉声加了一句：“我这书房常有外客在，你到底是女眷，若有事让人和我说一声便是了，很不必亲自过来。”
“嗯。”唐亦姝乖乖的应了一声，红唇轻轻抿着，白皙剔透的雪颊看上去就像冻豆腐，轻轻一戳就能看见浅浅的梨涡，看那模样可真是能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但是，她一低头，面上的笑容便散开了：萧芳长对她的不信任，甚至不屑掩饰！
怪不得都说是“至亲至疏夫妻”。
萧芳长没有理会唐亦姝那点儿不高兴或是讥诮，或者说他从某种程度上并不在意唐亦姝的心情。他漫不经心的从案边起身，转开话题：“不是去唐家了，怎么这就回来了？”
唐亦姝闻言便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眼珠子恰似一对黑水银，滴溜溜的转着：“家里什么时候回去看，总是一样的，只是王爷这头忙着，我心里总也放心不下。想着午膳时候也快到了，就怕王爷给忘了，连饭也用不下，这便赶忙回来了。”无论什么话，到了她嘴边都成了不要钱的甜言与蜜语。
说着，她又拿眼瞥了萧芳长一眼，娇娇的嗔他，“结果回来一看，殿下果真还未用膳——您也真是的，便是再忙，哪里能忙到把午膳都给忘了？”
这世间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妙态，皆可入画。
唐亦姝生了一对妙目，盈盈好似一脉春水，眼波流转之间甚是动人。当她斜眉睨人，仿佛有明艳的霞光照在那盈盈春水上，远山黛黛，碧波粼粼，恰如有万顷春.色迎面而来，真至美矣。
萧芳长略有些不自在，可心里还是受用的：还未搬出宫时，宫里头的兄嫂也是这般关心他的——甚至，因他身子的缘故，更添了几分小心谨慎，偶尔起风下雨了还要想着要使人来说一声，叫他多添些衣衫，莫要着了寒。出了宫后却也没什么人敢多管他的事了，便是陈嬷嬷在身份上也多有拘束，做什么都全凭他心意，虽是自由自在可又仿佛少了些什么。
这会儿被唐亦姝这般一管，一嗔，不知怎的心里某个角落倒是有些服帖了。
只是萧芳长自小便不服管，心里便是再服帖可面上还是不显，看一眼便转开目光，淡淡道：“多事。”
唐亦姝悄悄观他颜色，知道他大约是口是心非，并非是真嫌她多事。故而，她也不反驳，只低着头装作委屈的模样：“做妻子的服侍自家夫君用膳，这哪里又是多事了？”
萧芳长扫了她一眼，下颚微扬，不觉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带了几分少见的局促。
唐亦姝见他神色不由暗自偷笑，可也心知：再说下去对方怕是要恼羞成怒了。所以她见好就收的顿住口，转头去把食盒打开，亲手将饭菜一一端出来。因她催的急，厨房赶着上了端了几盘菜来：鲥鱼豆腐羹、锅烧鲤鱼、牡丹燕菜、干贝冬瓜球、白灵菇烩海参，倒是海味生鲜占了大半。
唐亦姝笑盈盈的将饭菜摆开来，又道：“上回在宫里的时候，我听皇后娘娘说过几句，听说王爷和陛下一样都爱吃海味，这便特意吩咐下去了。”其实，不必唐亦姝特意吩咐，下头厨房的人早知萧芳长的口味，自是依着做的，只是唐亦姝最爱给自己脸上贴金，这般一说就仿佛自己真是时时刻刻把萧芳长放在心上关心一般。
萧芳长也没什么忌口的，颇觉合意，倒是不必她三请四请，这便起身往案边来。
唐亦姝见他过来，又伸手把碗筷递了过去，嘴上还道：“七月鲥鱼，京里头独一份的新鲜，想也是陛下.体贴王爷，这才早早使人往王府送的呢。”这讨好，整日里夸未免显得谄媚，人家听着说不得也觉得你太假太虚伪，必是要好人之所好，恶人之所恶才是，瘙痒要瘙到痒处，捧人则是要捧到人得意之处。萧芳长是由皇帝一手带大，长兄如父，自来感情甚深，故而夸耀人家兄弟情深，反倒更能入他之耳、贴他之心。
再者，这七月的鲥鱼在京城里确实已算十分新鲜——照例，这鲥鱼乃是南边镇江打捞起来上贡京里的，虽说南地上贡之物甚多但鲥鱼在里头却也算是重中之重，正所谓是“六月鲥鱼带鱼寒，三千江路到长安”。根据规定，这鲥鱼是要赶在七月初一的时候到京，上献太庙，等他们萧家在天上的祖宗吃过了，然后才能上宫里头的膳桌。如今正是七月初五，晋王府能得鲥鱼，必是因为皇帝知道胞弟喜欢，这才特意赐的。
萧芳长闻言面色果是和缓许多，点点头，轻轻道：“你也用吧。”
唐亦姝见他提了筷子，这才跟着夹了一筷的牡丹燕菜，这东西做得好看——整道菜便是装在一个牡丹花形的白瓷汤碗里，鱿鱼丝、海参丝、蹄筋丝、玉兰丝、鸡肉丝、火腿丝、萝卜丝等摆成团的模样，蒸糕则被切成薄薄的花瓣，正好摆成一朵杏黄色的牡丹花，花团如锦绣，吃起来也是咸鲜酸辣，颇讨唐亦姝喜欢的。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用膳亦是安静得很，连杯盏之声都没有。
待得用膳完了，不必出声，知音便已领了人上前来服侍，一个丫鬟捧着口盂，一个丫头捧着清茶，上来服侍萧芳长漱口清喉，屈膝弯腰，垂首抬手，动作熟练得很，一丝不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姿。
哦，对了，唐亦姝作为晋王妃，自然也处于知音照顾范围内，她亲自捧了一盏漱口茶到唐亦姝跟前来，柔声解释道：“奴婢也不知王妃习惯，只问了荷风几句，听说王妃更喜欢用花茶漱口，这便做主叫人沏了茉莉花茶来。”说着，又体贴的询问道，“不知王妃可还要香片？”
这可真是体贴周到极了，更兼十分的细心大胆。哪怕是唐亦姝，这会儿都挑不出人家半点错来，怪道几个丫头里面，萧芳长独独留她在书房伺候笔墨，这便是荷风、鸣琴比不了的。
只是......知音知音，不知她知的是谁的音？
唐亦姝心中这般思忖面上倒也不曾显露，反倒是态度和煦的接过知音递来的青玉盏，抿了一口茉莉花茶，然后便吐在口盂里。她漱过了口，略一沉吟，便先赞一句：“到底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就是心细，少有人及。”
萧芳长听惯了唐亦姝的“废话”自是不以为意，只当耳边风，没理她。
唐亦姝于是便再接再厉，玩笑似的接了一句：“我原还道荷风已算极好，没成想今日见着知音倒仿佛更胜一筹，我身边啊，就少这么个周道知心的呢。”
这倒有些像是要讨人了。
萧芳长抬手从丫鬟手里接过拧干的温布巾，轻轻的擦了擦手背和手心，仍旧没有去接唐亦姝的话茬，反到是慢条斯理的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才泡好的君山银针，抿了一口清淡的茶水。
唐亦姝知道萧芳长这是不愿给自己面子，自是不高兴，可到底当着许多人，这会儿却也只好强行忍着，微微抬了头，噘着嘴去看萧芳长，一副“宝宝不高兴了，要你亲亲，要你哄”的模样。
萧芳长才不吃她这一套，薄唇微动，单刀直入：“对了，你早上回门前说了，回来便搬去荣萱院，何时收拾？”
唐亦姝的嘴撅得更厉害了，面上的不高兴简直掩不住：这什么人啊，吃人嘴软的道理他知不知道啊？！再说了，哪有人新婚几天就催着老婆搬家的？！简直是恨不得立刻就要和她撇清关系！要不是她已经嫁了萧芳长，真想骂他一辈子不举，生孩子没X眼！若不是有唐家那一窝人混蛋“珠玉在前”，拉足了仇恨，唐亦姝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萧芳长逼得弑夫不可！
萧芳长目光在她那撅得高高的好似等人来吻的红唇上一掠而过，眼睫微颤，随即便掩饰般的垂下眼，提醒她一句：“注意仪态。”
唐亦姝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收敛了面上神色：“殿下尽管放心好了.......”她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等会回去我就收拾。”
得了唐亦姝这话，萧芳长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仿佛是打了个大胜仗，他弯了弯唇角，一贯冷淡的面上显出淡淡的笑意，搁下手中的茶盏，纡尊降贵的额外加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要说吗？”这是委婉送客的意思。
唐亦姝：......妈的！嫁了这种丈夫，真是倒了血霉了！
谁也别拦她！她今天非得弑夫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鲥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