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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尾声) ...

  •   自凤九带着儿子白滚滚搬进碧海苍灵已有两百年之久,这却是成玉头次进得门来。带着仍是个团子的阿离殿下,甫一进了山门大阵,便觉入了另一番天地似的,一大一小都忍不住捂嘴惊呼:“真不愧是帝君的生处,说那‘造化钟神秀’怕也不过如此罢。”
      阿离像模像样地点头,拽着成玉的袖子指向仙泽缭绕之处:“成玉你看!”雾气缥缈中隐隐看得到一座恢弘石宫,看着不很远,只是眼前却被一口偌大的灵湖阻挡了。阿离放出了风火轮,方一踩上去,火却熄了,“噗”地一声滚圆的团子便把成玉砸了个够呛。身后传来阵阵笑声,团子一骨碌爬起来,眼前一只粉雕玉琢的手,比他的还大了一圈。阿离一把握住站了起来:“滚滚,你是不是又抽个了?!”
      一头银发的小娃娃正正经经的一张小脸,笑意也是浅浅淡淡的:“小舅舅,此处不比青丘,不能用术法和宝器。”
      “哎?那你们怎么过来的?”滚滚一指身后,像座小岛似的巨龟仰起头,发出沉重的闷声,顿时山鸣鸟啼,许多兽类纷纷跑走。阿离瞪大了眼,拉着白滚滚便要去龟背上玩耍。凤九与同样兴奋地东张西望的成玉走在后面。
      凤九问:“你身上可是带了什么东西?”成玉莫名所以:“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只是奇怪。这处山门禁制好像是东华设下的,以前来过几次都是与他一起,所以我也没注意过。但自从我搬来,这处禁制便只有我与滚滚能出入自由。他人若想进来,还需我们带着才可。哪知我方要出门迎你,你们却直接进来了,倒是把我弄糊涂了。”
      成玉似懂非懂地应声,忽而一拍手,从腰间取了枚小物件边打量边道:“难不成是这个?这是方才天后给的,说是让我直接给滚滚。”
      “姑姑给的?那姑姑怎么没来?”成玉干笑两声。
      原来今日本没成玉什么事,白浅带着阿离去青丘参加百年祭典,恰巧让成玉知道了,成玉便一道跟着玩了一路。那之后本是白浅要带着阿离来看望凤九,谁知行至山门白浅忽然使了脾气,说了句“眼不见心不烦”便把玲珑骰扔给成玉,交待了两句径自走了。
      凤九无奈地笑了笑,成玉问道:“你这都搬出来两百多年了,姑姑还在生气啊?”
      “哪能啊。只是她前些日子来劝我回去住,我没答应,所以她才又生气了。”
      两百年前在昆仑墟,当凤九告诉白浅想搬到碧海苍灵时白浅就百般不愿,说她还怀着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她一人住在个荒无人迹的地方。在这件事上,白家上上下下出了奇地齐心协力,只差把她绑在青丘了事。原本按着白凤九的性子,哪有人能左右得了她的决定?更何况是东华帝君不在了的当下。
      然而“知女莫若母”。自家娘亲一句:“你当这孩子一出生便能吃能喝,能说能走了吗?到时你一个人可知道怎么照顾他?”便把凤九打回了原型,老老实实待在青丘直到滚滚出生能走能跑了,凤九才终于如愿。只是当时便是强行搬来的,白家人本以为这个小丫头在这过几天清净日子便能想通了,耐不住寂寞也就回来了,却不想一晃两百年都过去了,小丫头居然连门都不回一次!
      凤九想了想,自己也确实做得不对。她爹娘伉俪情深,常年四处游索见不着面就还好,爷爷奶奶年纪是真的大了,她总这么没心没肺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一会儿我便带上滚滚随你们一道回去一趟罢。”说着她拿起那小物件唤滚滚过来打算给他戴在脖子上:“姑姑为什么要你把玲珑骰给滚滚呢?”
      “我怎么知道?她气哼哼的,一句话都没多说就走了。”凤九莞尔。
      神龟巨大行进速度十分了得,游起水来背上都能生风。凤九正要打上绳结,一眨眼便进了雾气中,也不知谁撞了她一下,指尖一颤,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往湖里跳。
      “哎哎,你干什么啊?这湖可不是一般的湖,你疯了不成!”成玉一把抱住她,两人险些一起掉进水里。凤九一想到那好歹是白家的家传之物,便也顾不得解释,挣扎中只见刺眼的光芒忽然破开了所有的雾气,光芒的源头正是那枚浮在湖心的玲珑骰!巨龟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冲着那宝器仰起头又伏低,周围静得肃穆非常。
      凤九与成玉面面相觑,白滚滚慢慢走过去摊开掌心那物便熄了光华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手中。
      “九九,这是什么?”
      凤九脑中似乎晃过什么,怔愣着,半晌也未回过神来。
      ……

      这日凤九到底也没出得碧海苍灵,让滚滚代为去送成玉和阿离,她便在湖边傻坐着。儿子从会说话起便比寻常孩子都安静懂事得多,小小模样便像得那人七八分,在她身边坐下自己玩着那枚其貌不扬的玲珑骰,也不说话。凤九盯着那小脸看,眼神却渐渐飘忽起来。
      “东华,我想好名字了。”
      “嗯?”
      “这里,就叫‘承安石宫’如何?”
      “你琢磨了这么久,只想出这等名字?”
      “你嫌太普通了?可是我觉得普通就好啊!普普通通的,才能长长久久嘛。”
      “……”
      “我们回去吧。”
      “嗯。”
      “呐,东华,以后,我真的可以随时来此处吗?”
      “嗯,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能随意出入了。”
      “真的么?你果然在我身上施了什么秘术是不是?”
      “……”
      模糊的记忆,遥远的对话渐渐清晰,凤九抚着腕上的铜铃垂眼。那人从不说做不到的事,凤九相信他会回来。可是万年之约,这才堪堪过了两百年,便开始数着日子过。方才玲珑骰发出的光芒,与那人的仙泽是同样的颜色,凤九实在很难不把他们联系起来。这一枚应当不是她白家家传的那一枚,而是后来东华亲手做的。那时他做的随意,简直是信手拈来,凤九只当是他是给为了给自己找个乐子,显摆一下他这位夫君的了得之处。如今想来,跟自己显摆怕只是顺道罢。
      难怪她将从女蜗那看到的婚媒簿子上的事告诉姑姑和四叔时,那两人脸色都难看得紧,尤其是四叔,简直是拂袖而去。或许这玲珑骰里装的便是那让白家不得不收下的……聘礼?
      凤九脸上微微一红,见滚滚玩了这么半天也没打开,委实不知他究竟在里面装了什么。凤九抱着膝盖跟儿子道:“滚滚,你想父君吗?”
      白滚滚想了想,老实道:“不知道。我都还没见过父君,为什么想他?”
      凤九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那触感似曾相识,她总是爱不释手。然而滚滚对这种“爱抚”一概都是拒绝的,无论内心还是行为,他摆摆头。
      “说的也是……”
      “所以说,九九,父君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岸上的人笑得缥缈,湖底的冰棺幽幽一亮,又暗了,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凤九虽不怎么出碧海苍灵,但并不妨碍她接收外面的消息。在她搬来之日,打理此处的红莲便成了“迷谷”一般的存在。只不过没有凤九的吩咐,那个少年从不自行出现,倒也让凤九觉得颇为轻松。成玉那日来说到胭脂与子阑也添了个儿子,不仅健健康康的,且长得浓眉大眼非常漂亮。凤九其实想去看看,但又有所踟蹰。
      成玉说:“你看,连昆仑墟弟子与翼君都能好好过日子了,这天下事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凤九彼时正在煮茶,闻言想了想,应和道:“确实,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太辰宫里那人不在了,司命一行依然各司其职,并没有什么变化;青丘的事务她一并带到了碧海苍灵打理,需要跑腿时也有迷谷和红莲,姑父姑姑从不主动让她出席天庭议事,但她知道,那个专属东华帝君的席位早已空置了。
      当年九天同悲平息之后,昭告天下的檄文便称颂他文胜武昌,冠古绝今,可是这么厉害的人,说不在也就不在了。
      于世间并没有什么影响。
      自那日玲珑骰现了些异样之后,这些日子再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凤九便渐渐淡忘了,只是得空便喜欢躺在神龟背上游湖、晒太阳。滚滚一点用不着她操心,石宫中的藏书阁里书多得能叫应龙来当雨那么洒,那个像极了他父君的儿子净喜欢看些让凤九皱死眉的书。
      她想着,其实那人的爱好总也无趣的很,什么看书钓鱼修注佛经,样样都能让她翻白眼。可她那时总也愿意陪在他身边,哪怕是睡着也安稳,从不觉得厌烦。手背遮着眼,就这么躺在龟背上睡着了。直到一阵地动山摇,凤九惊坐起。
      “怎么了这是?”
      神龟将她送到岸上便迅速地沉入了湖底,凤九一头雾水地大声喊道:“小黑你怎么了?小黑!小黑!”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莫名崩溃的玄武:“……”
      凤九只见平日里甚为听话的神龟越沉越下去,山一样的龟背竟一点儿也看不见了。倒是红莲适时地出现,催促凤九赶紧回到石宫里去藏起来。
      凤九蹙眉:“到底是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皮肤黝黑的少年脸上身上的火红色章纹忽然鲜活了起来,凤九隐隐感觉到这或许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红莲把她拽到身后:“来不及了,有一位非常强大的魔族正破开大阵闯进来,马上就要到了。”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便吹得两人睁不开眼。
      “你小子龟缩到这里做什么,可是让我一通好找。”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凤九越过红莲的身侧望过去,只见一十分美艳的女子,却有着极清冷的眉目。凤九微微皱眉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碧海苍灵?!”
      “嗯?”那女子呆愣一下,笑着反问道:“你的碧海苍灵?我不过睡得久了点,怎么醒来天都变了?连碧海苍灵都易主了。难道东华那家伙真的挂啦?”
      “你胡说!我夫君只是……只是睡着了,不便见客。你究竟是谁?再不回答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哦?呵呵,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个不客气法?”
      红莲赶紧拦住身后的人低劝道:“你不是她的对手,别冲动。”
      那女子笑笑:“总算还有个聪明的。小丫头,你说你是东华的人?”
      凤九扬着下巴道:“不错。你有什么事跟我说罢!”
      那女子端详她半晌,忽而绷了绷脸,强大的魔力和压迫感令红莲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生怕凤九继续招惹对方,哪知侧脸一看身后的人竟丝毫不受影响。直到红莲骨头都要碎了,气血翻涌的厉害,凤九也只是眨眨眼,一脸莫名。
      女子笑了,这一泄劲,红莲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还呕出了血来。凤九这才察觉不对,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女子慵懒地拢了拢水袖,眉眼一挑戏谑道:“你猜?”
      凤九眯起眼。
      “你也不必害怕,我名叫少绾。有人跟我说东华挂了,我有些不信,便来看看。至于我和东华的关系嘛……”少绾踱着步子故意吊人胃口,缓缓走到湖边,她方才放出的灵压确然没有搜索到东华的人,不过眼下,倒是有了些眉目了。
      “我和你夫君,只是朋友关系罢了,你就别多想了。”
      “我没有多想。”凤九回得很快,这似乎取悦了少绾。女子斜着眼睛看她:“是吗?那便好了。我还当东华这万年老铁树好不容易开了次花,却找了个没什么脑子的醋缸。”
      “你!……”
      “嗯?怎么生气了?难道你还就是个没脑子的醋缸?”
      “……”凤九憋得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她长这么大于口舌之争上还真没怎么这般被碾压过,除去东华在她这套话的那几次不算!其实她方才确实一瞬间联想到这会不会就是话本子里旧爱找上门的戏码?但是少绾这个名字,她没想起来便罢了,想起来之后那点胡思乱想的念头也就没了。
      原因无他,这个女魔头的个性和东华简直太像了,讨厌得要死!
      即便她是魔族始祖,位分还是很高的,但此刻凤九只想端茶送客。正思索着怎么送这位不速之客时,身后传来“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凤九一回头就被儿子抱住了腿:“九九,你没事罢?”
      凤九还没来得及搭话,儿子却被少绾移送到了她眼前,白滚滚半点不怕生地问道:“你是谁?是来找九九的,还是来找我父君的?”
      少绾蹲下身,摸一把银色的发丝,笑问:“你父君?是东华帝君吗?”
      滚滚点头。少绾指了指他身后:“那这个就是你娘亲咯?你叫她九九?”
      滚滚再点头。少绾又问:“小包子你多大了?”
      白滚滚道:“我不叫包子,我叫白滚滚,已经有两百零七岁了。”
      少绾在小包子身上揉揉捏捏的,白滚滚奇怪自己居然完全避不开,听见凤九叫他就赶紧跑回娘亲身边,少绾也没拦着。
      “想不到那家伙竟然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少绾径自笑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凤九把儿子护在身边并不放松警惕。少绾又道:“你已经等了他两百多年了?”
      心道何止?凤九却没吱声。少绾也并不介意:“自我醒后,总算听了件好事,呵。”说罢便转身欲走,凤九正要松口气,少绾又转回来将发髻上的簪花取下来丢进了湖中,她道:“你这丫头性子不错,我喜欢。这就当我送你二人的贺礼了。”
      凤九猜想那八成是个宝器之类,但她不知道这人是何意,只是人家既然说是送的礼,凤九也不好不请人喝个茶。
      “阁下且慢。既是我夫君的朋友,不妨移步宫中,喝杯热茶。”
      少绾背着身道:“嗯,还是不了,等东华回来我自会来讨杯你二人的喜酒。今日么,我还有另一位故人想去看看。”
      说罢,人便没了影踪。反正凤九也不是真心想留,大抵对方是看出来了。这事她便没再放在心上,日后重逢,方从东华口中得知若不是这女子今日一举,她还不知要守多久,等多久。后便诚心与之相交,两人竟十分合得来,凤九日后没少偷东华手植的茶叶赠予少绾。
      原来那枚沉入湖底的簪花便是三界中另一件能凝神结魄的宝物,原本便与那结魄灯是一对的法器,只是在父神母神之后、除了少绾便无人知晓罢了。簪花在湖底明明灭灭,湖中灵物皆围绕在旁,巨龟衔起簪花送至湖底深处一洞穴内,搁在冰棺上,冰棺便与之相互辉映一般,隐隐显出光华。洞外顷刻便围满了“守卫”。

      三日后。
      三界金霞铺洒,白虹贯日,九天同歌,无数彩鸟盘桓不落,各路仙神佛道皆引颈而望。与此同时碧海苍灵光芒万丈,灵湖卷着巨大的旋涡翻涌震荡,鸟兽灵木皆屏息凝神,忽然间一冰棺破水而出,悬在半空横转数十轮终于缓缓停住。不一会儿冰棺破碎,银发紫衣的神君缓缓睁开了眼。
      听见异响匆匆跑来的小包子白滚滚瞪大了眼睛望着湖心上缓缓走来的人。好些时候才开口道:“……父君?”
      东华:“……”
      “你就是东华帝君?”
      这问话,一听就知道是他和凤九的孩子,东华摸了摸儿子的头,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不像?”
      白滚滚鼻头一酸,到底是个孩子:“父君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九九她,总是偷偷地哭……偷偷地,谁也不给看见……但她还是在哭呀……”
      东华:“……父君知道。你娘现在哪处?我们这就去找她。”
      从厨下匆匆赶来的凤九停在不远处。
      “……”
      难以置信的画面令她不敢再向前一步。东华放下儿子望着她,冷峻依旧的面容带着笑一步一步走来。
      凤九:“……”
      滚滚跑来拽着她的衣袖:“九九,是父君,真的是父君。父君回来了!”凤九却毫无反应。直到东华走到她面前仅剩一步,久违了的气息仿佛慢慢将她包围了起来,凤九手一松,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看也没看一眼便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这是真的……还是梦里?”手中的触感温温热热,可她还是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梦境。
      东华任她在自己脸上描摹,淡淡道:“九儿。我回来了。”
      凤九又哭又笑:“你知道么?我从没有一次梦到过这么真实的你,每次都只能梦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会消失的影子……这还是第一次,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一眼了吗?!你真的好狠心……东华……”
      东华眉间一动,长臂一展将人搂进怀中,力道之大,撞得凤九下巴颏都疼了,这才有点清醒过来,她惊讶地仰起头。熟悉又遥远的亲吻落在额间的凤尾花上,凤九勾紧男人的衣襟,翕合地唇却发不出声音。东华抿起唇角低头含住她的嘴唇轻轻叩开牙关,深深地吻了进去。
      咸湿的泪水淌进两人口中,东华紧紧抱着她在耳畔轻道:“九儿,是我。”
      “别哭。”
      “我回来了。”
      在无尽的等待和守望中,只予她一人的温柔分毫未变。
      额间的凤尾花终于开了,她哽咽道:“东华……我好想你。”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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