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不起》霁见

8、08

　　08

　　*

　　解锁手机以后，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何空给我发了十多条信息的事实。

　　“齐蕴，你今晚还来吃夜宵吗？”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齐蕴，快11点了，你今晚是不来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点担心你，假如这个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也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看到消息尽快给我回复好不好？”

　　……

　　“齐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最新的一条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发过来的，“齐蕴，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

　　将何空发来的信息全部看完，我打开微信，发现何空后来又给我打了几个语音电话，在无人接听以后，他发了个猫猫沮丧地蹲在角落里的表情。

　　那只猫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想起周为的冷脸，我笑了笑，笑过以后，我将手机锁屏。

　　*

　　出版社这几天对我连环夺命call，我忙于改稿校稿，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厨房里堆了这几天的外卖垃圾，气味很难闻。

　　我在垃圾旁边站了一会儿，想起这几天颠三倒四的生活，还有那毫无动静的手机，心想，自己好像和这被遗弃的垃圾同病相怜，无人记起。

　　处理完垃圾，我开始处理蓬头垢面的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小腹忽然一阵抽痛，但我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感觉到某种熟悉的热度正在顺流而下……

　　我僵在原地。

　　当发现洗手间的储物柜也是空的，我懊恼地坐在马桶上，慨叹屋漏偏逢连夜雨。

　　后来我想起小区便利店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于是我在业主群里找到了小区便利店的电话号码，迅速下单了相应的卫生用品，然后默默等着对方送货上门。

　　五分钟过后，一条信息跃出屏幕，“店里让我来送货，我已经在门外了。”

　　是何空发来的。

　　我皱眉。

　　*

　　取到卫生用品的尴尬过程暂且不说。

　　更让我感到尴尬的是，何空在送完货以后并没有走。

　　他站在客厅，全程目睹我白着脸弓着腰从洗手间一步一步地挪出来的狼狈模样。后来他看不过眼，过来扶了我一把。

　　等我在沙发上窝好，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后，何空去卧室取了薄毯盖在我身上，还去厨房为我煮红糖姜茶。

　　红糖姜茶又甜又辣，只喝几口，我的额头和后背已经开始冒汗。

　　“不喝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笑着对何空道谢，“谢谢你。”

　　本以为说了这句话，何空会识趣地离开，没想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我脚边，怔怔地看着我。

　　“何空？”

　　何空低着头，十指忐忑地互扣，“抱歉，那天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应该是对你造成困扰了吧？”

　　“对不起。”

　　*

　　我接受何空的道歉，想了想，又说，“何空，你还很年轻，你可以去找那些年轻的姑娘去谈一场美好的恋爱。”

　　实在是没有必要卷入我这些混乱的关系当中。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何空定定地看着我，“齐蕴，我很确定，我喜欢你。”

　　我失笑。

　　年轻人的一腔孤勇看起来永远像初升的太阳般耀眼。

　　以往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总是直接拒绝，但今日，或许是因为盖在身上的毯子，还有茶几上的那碗红糖姜茶，我想要了解更多，“何空，你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我的样子？喜欢我的陪伴？喜欢我的谈吐？还是……”

　　“都喜欢。”

　　“是吗？”我浅笑了一下，“可是你应该不知道，我的私生活到底有多么的混乱，我同时跟多个人交往……在我已经结婚的前提下。”

　　何空脸色发白。

　　我想了想，还说，“我好像也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我不喜欢去维持长期关系，我讨厌麻烦和责任……我偏好各取所需的关系。”

　　“当你了解我是这样的人，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

　　何空静默许久，脸上是明显失落的神态。

　　我明白他无言背后的意思，是以我又一次对他表达感谢，然后看了看玄关，委婉地说，“我要休……”

　　“我知道。”

　　何空松开双手，脸色仍是苍白，但神态已经平静，“我知道你已婚，也知道你跟别人交往，既然你……那么能不能也接受我呢？”

　　“……！？？？”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放得开的吗？

　　还是说，当他发现我是个喜欢背离道德的人，我就一定会来者不拒？

　　*

　　我重新打量何空，片刻之后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着富婆的样子？”

　　何空眼底带着些迷茫，“什么？”

　　我斟酌了下，“你在生活上是不是有什么金钱方面的困难？也许我能帮你……”

　　话音刚落，何空恍然明白了什么，他摆手急着辩驳说，“我没有！我也不是那样的意思！我没想过要你……包·养我。”

　　他抿了抿唇，模样隐忍，难以启齿般，“齐蕴，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笑，“何空，我没有这么多时间……”

　　“没关系，你方便就好。”何空很小心地看着我，他的语气同样是小心翼翼的，“我不会整天缠着你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门铃响了。

　　*

　　何空去开门。

　　几秒之后，他回到客厅，身后跟着周为。

　　何空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他走过来给我掖了掖被子，温柔地说，“我走了，有空给我电话。”

　　“……？”

　　总感觉何空已经默认了什么。

　　*

　　随着一声关门的闷响，客厅里只剩下我与周为。

　　对上周为的视线时，我莫名有点心虚，“你怎么来了？”

　　周为走过来，他的视线先是在红糖姜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落在我的脸上，“刚刚那位新欢煮的？”

　　“……”

　　看着周为面无表情的脸，听着他不冷不热的声音，感觉到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我到底没忍住笑出声，“你在吃醋？”

　　周为定定地看着我，“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向我表白，但我没答应。”

　　“是没答应，还是没明确答应？”

　　周为冷锐的眸光似能直入人心，我任由他盯着看，直到小腹再次抽痛，才低头捂着小腹轻吸一口气。

　　等抽痛过去，我默默地对周为伸出我的手——

　　周为冷眼看我。

　　我等了十几秒，恹恹地收回手，然后从沙发上坐起。

　　赤脚朝周为走过去的时候，周为皱起眉头，“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直接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间，语气有多惨要多惨地说，“周为，我连续熬夜赶了几天稿，现在又是生理期，我真的好累……我很想休息，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可以，”周为捏住我的下巴，垂眸看我，“但你先回答我，你是没答应，还是没明确答应？”

　　看来无法蒙混过关。

　　我踮起脚吻他，“……我说我没时间。”

　　*

　　周为冷笑。

　　他将我抱回沙发后转身要走，我揪住他的衣袖，整个人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手一用力就轻易连累周为跌在沙发上。

　　“松手。”

　　“不松！”

　　我单脚跨过周为的大腿，将自己强行塞进他的怀里。

　　周为身子一僵，刹那不动了。

　　我亲亲他的脸颊，闭上眼睛睡觉。

　　*

　　后来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头顶有规律的呼吸声，掌心里是暖暖的会起·伏的体温。

　　我动手往上摸了摸，随着头顶呼吸声的消失，还有指尖之下躯体的绷紧，我无声地笑，“周为。”

　　“嗯。”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黑暗中出现一片光亮。

　　周为看完手机，告诉我现在是晚上11点。

　　我蹭蹭他的心口，有气无力地说，“我好饿啊。”

　　“想吃什么？”

　　“水果捞酸奶。”

　　周为要坐起来，我用手脚缠住他，缠得他动弹不得。

　　黑暗中周为笑了声，他拍拍我的背，声音里终于多了点温度，“松开，我去做水果捞酸奶。”

　　“不。”

　　我努力地拱周为的脖颈，“你陪我再躺一会。”

　　周为有点无奈，“吃完再躺也行。”

　　“真的？”

　　“现在这样的姿势？”

　　“……可以。”

　　*

　　我像牛皮糖一样黏在周为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冰箱前。

　　冰箱是空的。

　　周为回头看我，“你这几天吃的什么？”

　　“外卖。”

　　周为脸色有点黑，我踮起脚来，给了他一个时间颇长的吻。

　　后来周为用手隔开我，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一趟24小时自主果蔬超市。”

　　“还是点外卖吧，等这么久我会饿死的。”

　　周为关上冰箱门，神色淡淡地看着我，“不如去小区的便利店？”

　　“……”

　　这句话好像有点奇怪。

　　也许周为知道些什么，不过，知道又怎样呢？

　　我笑着抱住他的手臂，坦然地说，“我去过很多次，吃得有些腻了。”

　　“你想吃什么？我想吃过桥米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