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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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连白都在乐呵呵地布置新房，黄西不大懂，只能勉强打个下手。
“放哪儿？”
“窗户边上，对，就是那儿。”
正在挂大红床帐的连白一边顾着手上的活，一边忙不迭地指点江山。
黄西小心翼翼放下了大花瓶，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会法术吗？”
“是啊，怎么了？”
“那为何不用法术将这些东西放到位呢？”还有那个床帐，法术一点不就罩好了吗？
连白咧嘴笑着，“自己亲手做得才有意义。”
黄西不明所以，只是随着他笑，“你喜欢就好。”
挂好床帐，连白跳下来抱住了黄西胳膊，“看，好不好看？”
他指着那大红的床帐，有些得意，这可是他亲自挑的花样，金丝牡丹红帐。
“好看。”黄西点头，又加了句，“很好看。”
连白伸手揽了她的腰，明明个子比她高，还是弯腰将自己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黄西，只剩三天了，还有好多事情没办妥呢，你的嫁衣我都没绣完呢。”
黄西蹭了蹭他的发顶，“明明是我出嫁，却要你帮我绣嫁衣。”
连白一昂脖子，“我乐意。”
只要能娶了黄西，让他做什么都乐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连白也算个绝世好当家了。
两人住在青丘最僻静的一处山坳里，此次婚礼，没发过一封请柬。
连白不想请人，不想请那些当初都说黄西一定已经死了的人。
他的黄西，好生生站在这里，以后，也只有他们两人，再好不过。
“对了！还没买酒！成亲怎么能没有酒！”连白一拍脑袋，拿起袍子就要往外头去。
“我和你一起？”黄西拉住他。
连白笑着摇头，“不必。”他心痒痒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子，忍不住特特亲了她额头一下。黄西见状，弯眉笑了笑，倒是连白自己却忍不住红了脸。
“咳咳……我，我去去就回。”
连白使了法术，眨眼就从院子里消失了。
黄西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处——曾经的她，也是会法术的。
想什么呢，现在也不错啊。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进屋继续收拾了起来。
正当黄西收拾的时候，有人走近了屋子，听到动静，她笑着侧过脸，“怎么这么快就回……”
然而，站在她身后的并不是连白，却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庞。
放下手中理到一半的喜被，黄西从床边站了起来，客气地说道，“请问您是？”
那男子盯着她身旁的喜被，一言不发，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很好看，和连白是完全不一样的好看。
连白是倾城之色，但他……是仙人之美。
见他一直不说话，黄西有些警惕，稍稍侧开一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男子终于抬头看向了她，拉平的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在下，顾寻。”
顾寻？黄西一愣，那个剜了她心的顾寻？
她不确定的开口，“哪个顾寻？”
男子眸色一深，一步一步走近，“小白龙的心上人，顾寻。”
黄西这下愣了足足有三息，半响吐出一个字，“哦。”
想了想一个字太敷衍，她又狗尾续貂了一句，“我听过你。”
可接下来，她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看此人的气势，自己绝对打不过。
连白说自己当初厉害非常，眼前人还是挖了她的心，更何况现在她修为尽失，只能任他宰割……
慢着！
难不成他又要从自己身上拿点什么了？
黄西立时后退一步，可等退完，她又觉得太多此一举。
——真要拿她点什么，这一步的距离又有何用？
屋里布置的一切都让顾寻觉得很刺眼，包括刚进屋时，黄西回头时脸上的笑容。以及现在听闻自己名字后那戒备的神情。
“你要成亲？”
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黄西忍不住又悄悄后退了一步，“嗯。”
自己是条龙，浑身都是宝。
除了龙心，还有这龙皮、龙骨、龙爪子；龙肝、龙眼、龙犄角……好东西太多了。
她该怎么逃？
唯一的希望就是连白马上就能回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时间。
裂了咧嘴，黄西干巴巴地说道，“来者是客，要不要喝杯茶……？”
顾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
肯喝茶是好事，起码能再拖上一段时间，等连白回来……
不对！
万一连白打不过他怎么办？
倒茶的手顿在半空——她可不觉得连白能打得过当年挖了小白龙心的顾寻。
这般拖时间，岂不是将连白也一起卷进去了？
黄西犹豫间，顾寻已经端起了半满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微垂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如玉的面容被阴影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放下茶壶，她静静看着他，在顾寻眼眸抬起的瞬间，开了口。
“上一次是龙心，这一次，你要什么？”说话时，她的声音波澜不惊。
“我都可以给你，但请你留下我的性命，也不要伤害连白。”
打不过，早些认输，自己献上总比强迫夺取要好。
顾寻的动作凝滞了下来，“你……记得？”
“只记得些许片段。”黄西如实答道。
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这个吗……
顾寻执着杯子的手缓缓收紧。
“我不会反抗。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现下修为全失，威胁不了你的。”她商量着说道，“若你要取点什么，可否……使个法术，不要太痛？连白快要回来了，若是要取，能不能快些结束？”
没了心，她还是怕痛的。
她也不想让连白看到，他那个性子，若是知道，一定会哭的。
顾寻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他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你……就是这般想我的？我来寻你，在你看来就要从你身上取东西吗？”
黄西有些不明所以——难道不是？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连白的声音。
“黄西！我买好酒啦，可香了！”
还未等黄西应上一声，只觉面前一黑，她被人狠狠拽离了屋子，
接着，耳边狂风肆虐，呼声不绝。
等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黄西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没有法术，挣了挣，还是被他紧紧扣着手腕。
黄西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能用厉害的爪子挠到他松手。但刚要动手，那人倒是自觉松了开了。
没了钳制，黄西连连退后几步，打量起了四周——荒山野岭，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又看了看顾寻，只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顾……公子。”勉强想到这个称呼，“以前若是有得罪您的地方，还望海涵。等公子取了东西，可否送我回去，我一个人怕是回不去。”失了修为，她什么都不会了。
顾寻的面色在她的话语中一寸寸暗了下去，“我若说不呢。”
不吗？
黄西垂了眼眸——也是，面对这般弱小的她，他何必应允什么。
“那就算了。”她低着头，看着脚边那一小丛趴在地面的矮草，声音有些淡。
……他取了东西，自己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又何谈回去？
只是连白那边……她怕是要食言了。
若能活着，从这个地方回去，也许早已过了他们的婚期了。
……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银云纹的蓝色锦衣，是顾寻。
“我是来取东西的。”他的声音有些沉。
果然如此呢……
黄西肩膀松了下来，放弃般等待他的裁决。
“这一次，我全都要。”
什么？黄西疑惑地抬头。
一阵风袭来，她再次被搂进了那个怀抱。
冰片香气扑面而来，与梦中一模一样……
“黄西。”凑在她的耳边，顾寻眼中颜色愈深，“我全都要……”
他不会再让她离开，她答应过自己的事情，每一件，她都必须实现。每一件……
顾寻，他是顾寻……
怀中人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沉重的呼吸一声一声仿若下一刻就会骤然断去。
“黄西？”
她抖得实在太厉害，似乎不仅仅是在压抑、害怕。
“黄西？”顾寻稍稍拉开距离。
……冰片的香气……
……耳语的姿势……
……同样的怀抱……
明明已经没了心，可胸口却无法抑制地痛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梦中的那个场景……
金色匕首……白色纱帐……红色鲜血……
“唔……！”
黄西再也站不住，她蜷缩起身躯，脸色变成了窒息般的青紫，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冒出。紧紧拽着胸口的衣裳，那原本该是龙心的地方，似被千刀所刺，万刃所绞。
痛……
好痛……
痛得她脑中变成了白色一片。
“黄西！”顾寻慌忙接住了她下滑的身躯。
入手瘦弱柔软，谁能想到这是曾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小白龙。
……就是这个怀抱，就是这个怀抱让她如此疼痛！
“放……开。”
“你怎么了？”
“放开！”
歇斯揭底的喊声，从那瘦小的身子中迸发开来。
那一刻……
顾寻在她骤然睁大的眼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小白龙黄西。
“放开！”
他怎么敢再出现！
他怎么敢再来到她的身边！
他的怀抱，他整个人，顾寻此人……都让她恶心至极！
“黄西，你……”
猛地推开他的怀抱，双眼赤红，黄西全然变了模样，墨色长发随风张扬。
“顾寻，我会杀了你。”
小白龙黄西回来了。
狂风骤起，仿若龙啸……整个山头都在这狂风之中失了生气。
“顾寻！我会杀了你！”
他整个人都因为她的改变惊在了原地。
鲜红的双目，隐隐泛着金色光芒，那是龙族特有的颜色。
他看到她身后出现了一条白色长龙的虚影，长龙摆尾，露出利齿直直向他冲来！
白龙威压，漫山遍野，顾寻经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黄西真的回来了！
——若我不死，必定会杀了你。
——好。我等你。
…………
猛冲而来的白龙虚影，将将触及顾寻的指尖，就留下了深深的红色伤痕，几乎削去他一块肉。
摧枯拉朽的气势铺面而来，带着排山倒海的杀意。
龙啸，天地其肃，万物臣服。
……
然而，就在顾寻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凌厉龙气之下时，一切戛然而止。
白龙的虚影在半途中，忽地随风逝散。
……
而那虚影之后，原本站着的黄西，突然闭了眼睛，如一片枯叶般荡落在地。
她，真的尽力了……
最后的执念，最后的不甘，到头来只化作了一声怒吼与那只虚幻的白龙。
……
空空塔，再强大的神魔，在其中也只需二百年就会化为灰烬。
一百三十二年。
失了心的小白龙，重伤的小白龙，在里头待了整整一百三十二年。
空空塔磨去了她的满身修为，淹没了她的全部记忆。
逃出来的小白龙，是一具仅剩半魂的残破身躯。
……
小白龙黄西……再也醒不来了。
顾寻上前一步，将她死死揽在了怀中，瘦削的女子轻若纸片。
没有魂魄的身躯，任何仙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若我不死，必定会杀了你。
可是，她死了……
顾寻发愣地看着怀中人——怎么会……怎么会！
明明已经从空空塔逃了出来，明明已经好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明明前一刻她还在与他说话。
“黄西？黄西？”他有些颤抖地摇了摇她的身子。
下一刻，无数白色光点从她身上升起。
魂飞魄散！
“不！不可以！”
顾寻伸手不断捞着那些光点，不想让它们离开。
神魂俱灭，本就被空空塔磨压过的身躯再也坚持不了一分一毫。
天地之间，存不下小白龙了……
“黄西！你快些醒过来！”
……
“黄西！”
……
“你不是要杀我吗！你倒是起来！！你起来啊！”
……
黄西……我不来找你了，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求你醒醒，你醒醒。
他徒劳地捞着，按着，一下又一下……
可越来越的光点从她身上浮起，穿过他的指隙，透过他的发丝，缓缓散入天地……
她就像是被打碎的水晶，一片片剥落而去……
……黄西！
风起了……
吹走了最后一粒白光。
不过一瞬之间，天地又恢复如常。
顾寻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颓然坐到在地。
………………
“喂，顾寻。你怎么就能长得这么讨我喜欢呢？”
“天生丽质。”
“没错！我小白龙就是有眼光。”
“确实有眼光。”
“喂，顾寻啊。我这么喜欢你，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她？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在笑。
他从来就没告诉过她，也没有答过那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也许是在她肆无忌惮对他说着喜欢的时候……
也许是在她笑着说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的时候……
也许是在她说要嫁给他的时候……
他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龙，黄西。
少女伸手拦在路中，笑得明媚，“这位公子，在下黄西，想和你交个朋友！”
“小白龙黄西？”
“正是在下！不知公子贵姓？”
“顾，单名一个寻。”
“顾寻？好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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