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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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帝君站在原地，有些出神地看着“顾寻”，想到白日里的那一幕。
黄西，那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龙，对他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小白龙，竟然笑着对他说——在下贱命一条，还望上仙不要放在眼里。
除了那张相貌，那身龙骨龙皮，他从她身上竟然连昔日的一丁点儿影子都找不见了。
小白龙黄西……不见了。
她不记得过去，又失了一身震天撼地的本领，于他来说是好事，再好不过的事。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块，那种感觉就连当初决心将她囚入空空塔之时都没有。
空空塔……
无论人神鬼魔，最多关上二百年都会灰飞烟灭。
其实，他本不想杀那条白龙的，他只想要白龙之心。白龙是仙体，没了心自然是能活的。毕竟是相处了那么久的人，他见过她的每一面——顽皮、娇俏、霸道、威武，真下手要她性命还是有几分不舍。可是，事与愿违，她偏偏看到了不该看的。
……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深夜，结束了南华山前的叫阵，迟迟不见南华帝君出来迎战的黄西有些不耐——顾寻已经没有消息整整二十日了。根据手下回报，顾寻最后确确实实是来了南华山，而且并没有离开过。
在帷帐中踱来踱去，黄西打定了主意，只身离开了帷帐，仗着一身好本领独自进了南华。其实，她早已探听到南华有一处禁地，也许顾寻就是被关在那处。
隐身遁迹一路去到南华后山，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山头还有那寻常人瞧不见的结界，她心中隐隐兴奋——这么结实的结界，一定藏了东西！
绕着结界飞驰了一圈，不得不说，这结界做得很好，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破绽。但是，她小白龙又岂是普通人等！
这般结界，对她来说还是可以破上一破的，只是这结界一破，帝君必然能感知，若是两相遇见就不大好交代了。若是结界一破，南华帝君发现后赶来应该只要一息的时间，这么一息，也只够她冲进后山草草瞄上一眼，根本来不及找人。
想来想去，她得了个办法——等。
对，就是等，等帝君亲自来到禁地的时候，她想办法偷偷跟着他进去。只是不知道这等要等多久了……
不管了，先这么着吧。
于是，白龙匿息，化身成了一颗小小的水珠，凝在结界外的一片青叶上，静静等待。
不得不说，她运气挺好，堪堪等了一个时辰，南华帝君就来了。他面色肃穆，一路匆匆而来，解了结界就闪了进去。小水珠顺势跟上，咬住了他的后衣摆。
——成功了！
黄西暗暗高兴，不动声色地继续装水珠。可跟着跟着，她觉出了几分不对——南华帝君的呼吸声很奇怪，时断时续，进得结界后，他凌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还有些颠簸踉跄。
喝醉了？她偷偷想着，仍是默默黏在他的衣摆——跟着，跟着，说不定他就去看顾寻了，也省得自己瞎找一通。
南华帝君一路去到了一处有着长长石阶的山洞。刚进得洞中，他啪地一下就倒在了地上，正好压到衣摆，小水珠黄西一个咕隆滚了下来，落在了地上。她刚想跳起再回帝君衣摆，只见得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忽地串出来了一股略带灰黑颜色的魂体，沿着石阶猛地往上飞奔而去。
这是……
黄西愣了愣，原地凝成了人形，探向一旁倒着的帝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帝君没气儿了！不仅仅是没气，这分明就是俱空尸，无魂无魄、无灵无息。
刚才那个魂体就是帝君？可帝君的魂体怎么可能有灰黑颜色，
除非……除非……他入魔了！
这个判断，让黄西心底惊了再惊，要知道，那可是南华帝君，清流中的清流，神仙中的神仙。
她看了看那蜿蜒而上的石阶，手中化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白鳞短戟，默默跟了上去——如果帝君已经入魔，那么顾寻就更加危险了。
几百级的石阶，在心神匆匆的黄西行来也不过是一瞬时间。她到了最最上层的石质平台，那里只有一张床，一张闭着层层白纱床帐的白玉床。
空空如也的房间，除了床，没有任何一处可以藏人。
正当她犹豫不决，要不要前去一探之时，白纱帐中缓缓伸出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微微透明的指尖轻勾而起。
“过来……”，纱帐中传来有些男子魅惑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嘶哑，“西儿，过来……”
唤得是她？那人在唤她？
黄西凌了凌神色，走近纱帐，试探着用短戟撩开了层层白纱，还未待她看清内里，就被那只手拉住了手腕，而后狠狠一拽，带入了一个散着冰片香气的怀抱。
怎么回事？她的反应似乎变慢了，在这人伸手的时候，她竟然、竟然躲不开？
男子的身躯仅着白纱，隐约可见其下窄腰紧腹与那轮廓诱人的胸膛。
一声轻笑，男子凑向她的耳边，“西儿。”
恍如雷劈，她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是你！”
男子轻吻她的耳廓，“嗯，是我……”
手中的短戟被他轻松拿了开来，她的四肢渐渐麻木——不好，她这是中了魔气。
竟然是顾寻！怎么会是顾寻！
刚才、刚才那个魂体……
她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果不其然看到了入魔的红色。那南华帝君……
忽然，她就想通了。南华帝君和顾寻是同一个人，他们只是一个已经入魔了的魂体的空壳子罢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想要逃离，可她的身子已经被从地上钻出的黑色藤蔓紧紧缠绕，那是入魔了的魂魄才能使出的鬼藤。
顾寻，或者说是南华，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因为你是你，而我是我呀。”
“所以，之前你都是装的？”
男子叹息，“西儿，你这么厉害，我若是不用点计谋又怎是你的对手。”
他没有说仔细。之前他在南华的身子里已经到了极限，这才不得不一进山洞就离开躯壳，急急附到顾寻身上。
他的本意是想装作顾寻后再去引她前来，但没想到自己刚刚和顾寻结合，就发现她竟然跟着自己进了结界。既然结界没有损坏，那么她一定是趁自己打开结界的时候一同溜进来的。也就是说——她看到了他的魂体颜色。
别怪他……
顾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已经被制，黄西反倒冷静下来，“所以呢，你擒我，是为了什么？”
一只手缓缓下移，点到了她的胸口，“你的心。”白龙的心。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情人之间的对话，他要的，是实实在在她的心……
黄西垂下眼睑，看着那只如玉似冰的手，忽然觉得很荒谬，“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
“何必呢。西儿。”他唤她，带着宠溺，与往常一般，“于你，我只是顾寻。”
“顾寻。”她笑了，话语平淡而认真，“若我不死，必定会杀了你。”
一声叹息，“好。我等你。”
一柄金色的短匕狠狠插入了她的胸膛，挑出了那颗鲜活的心，微微散着紫光。鲜血染红了帷帐，染透了男子身上的白纱。她跌倒在床铺，看到他拿着着一个金色乌木的盒子，缓缓走了出去。
盒子里，是她的心，她甚至依然能听到它跳动的声响……
缠绕她的藤蔓死死扣住她的身体，一层一层将她埋进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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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服了龙心，固了魂魄，退了魔气，而她……被关入了空空塔之中。
再后来，她竟然挖破了空空塔，前程全忘地回了青丘，客气地问他——您找谁？
南华狠狠闭了闭眼，胸中的闷气压得他呼吸发滞。
“顾寻，我嫁给你好不好？”她歪着脑袋问他，笑得无所顾忌，“要不，你嫁给我也成。”
“不好。”他无奈摇头，这个小白龙也太好骗了些。
“为什么不好！”她竖目，“你是不是看上别个小妖精了！”
“我们才认识了三个月。”
“太快了？”她眨眨眼，“那好，我过几个月再问你。”
“怎能如此轻率？”他笑着摇头。
“轻率吗？”她扬了扬嘴角，“怎么会，我第一次见你就想着了——这人定会是我的相公。反正，说好了啊，我过几月再问你啊！”
……
小白龙黄西……总是说话不算话呢。
南华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她说，过几个月再问自己，可是她没有问。
她说，他会是她相公，可是她却要嫁给连白了。
她还说过，若她不死，必定会杀了他，可是……她没有来。
她不记得他了，不记得顾寻，不记得过去的一切。
一百多年的时光，空空塔磨光了她作为白龙的骄傲，灭去了她浑身法力，也抽去了她所有爱恨情仇。除了还有个身子，过去的小白龙黄西……早已灰飞烟灭了。
“顾寻，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顾寻，有我小白龙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顾寻，等我们成亲了，我们生一堆娃娃，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