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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夜 奶奶的夜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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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天气还有点闷热,虫儿在窗外唧唧吵个不停,淡青色的月光,薄薄照在床前。
大大的架子床上,小孙女睡不着,不停翻转着身子,不时撩起厚实的青麻布蚊帐透透气,还是觉得很热很痒,不时伸手抓一抓自己的双腿。
“奶奶,好奶奶,讲个故事呗。”
奶奶一边轻轻摇着葵扇,一边低声讲着古老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因为旱灾、兵灾,黄泥塘村里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其中有一户人家里只剩下小姐弟两个。
小姐弟年纪小,干不了什么粗重活,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节约每一顿,能吃的还是很快吃完了。
弟弟饿得奄奄一息,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屋角的稻草堆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姐姐。
“弟弟,你等着,姐姐马上去找好吃的回来。”
姐姐把门锁上,跑出去,在村子里兜了整整一圈,求过好几个人,想为弟弟要一点点吃的,人家都摆摆手说走,没有。
姐姐又绝望又伤心,哭着央求:“可怜可怜我弟弟吧,他就快饿死了。”
“可怜你弟弟?谁可怜我们?救了你弟弟,饿死我们自己?”几个小后生哈哈大笑,还用小石头砸姐姐。
姐姐额头被砸出血了,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给弟弟找到吃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一个后生突然起了坏念头,从怀里掏出半块饼,笑嘻嘻地说:“你趴在地上学狗叫,这块饼就给你。”
其他几个年轻男子看出了他的心思,也跟着起哄:“快啊,学狗叫。”
姐姐毫不犹豫,马上趴在地上,爬了几步,抬起头,汪汪叫了几声:“石生哥,我叫了,给我饼。”
后生却没有给她饼,扬了扬手,说:“从我□□爬过去,马上给你饼。”
“这回说话算数!”姐姐不放心,要问个明白。
“算数!我们作证!”其他人纷纷叫嚷着。
石生一转身,背对着她,叉开双腿,右手还高高举着半块饼。
姐姐放心了,低着头,手脚并用,快速从石生□□爬过。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只要爬过去了,就能为弟弟拿到饼。
就在她要穿过石生□□的一瞬间,石生突然一夹双腿,紧紧骑在她腰上,低头撕她的衣服。
她只想着饼,仰起头,伸手要去抢那半块饼,可怎么也够不着。
“饼,饼!”她尖叫着。
“哈哈哈,傻女子,都这时候了,还只知道饼!”其他后生继续叫嚷,看好戏。
“她拿到饼救她弟弟了吗?”
“没有。”
“她弟弟饿死了吗?”
“傻女子,没有食物,当然会饿死的,但她弟弟没有饿死。”
“太好了,小弟弟好可怜哦!”
后生们的恶作剧给一个大叔制止了。
大叔是她五服之内的叔叔,以前经常得她父母照顾,经常在她父亲面前拍胸口,这条命就是她家的,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大叔推开石生,拉起她,将她破碎的衣服稍微拉拢。
姐姐绝望地望见石生将手里的饼塞进了嘴里,像野马一样窜了出去,扑在石生腿上:“给我饼!给我饼!”
石生一脚将她踢开:“疯丫头!”
大叔紧紧揪住石生,说他占了丫头便宜,怎么也要赔点东西。
“给,半块饼!”石生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块饼,塞给大叔。
姐姐爬起来要拿饼,大叔飞快拗了一角,塞进自己嘴里,咯吱咯吱吃得喷香。
“叔,我弟弟的饼!”姐姐大叫。
“当然,是你弟弟的饼!”大叔和她一起回到破烂的家,弟弟早已经饿到昏了过去。
姐姐舀了半瓢水,将半角饼润湿,一点一点喂给弟弟。
弟弟终于活过来了,将剩下的饼全部吃光了。
“姐姐,你吃过没有?”弟弟问。
姐姐点点头:“吃了。”
“太好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出去要吃的,我有力气了,不怕狗,可以走得远远的。”弟弟说。
“好,明天我们走得远远的。”姐姐虽然很饿,抱着弟弟,借着弟弟身体的一点点暖,似乎觉得肚子没有那么空了。
“明天不用走远,我请你们吃肉。”大叔说。
肉?这时日,哪里还有肉?
两个孩子惊呆了,尤其是弟弟,两眼都冒光了,嘴角还流出口水来。
“有,不知道你们敢不敢吃。”大叔微笑着看着他们。
“人肉?我们不吃!”姐姐马上反应过来,紧紧搂住弟弟。
“我,也不吃。”弟弟也怕了,在姐姐怀里缩了一缩。
“谁吃人肉?我说的是狗肉,野狗肉。”大叔砸吧着嘴,“野狗可肥啦,油水可足了,在火上烤一烤,喷香。”
野狗肉,和人肉差不多。
这些天,人死得多了,基本都抬出去往荒地里一扔了事,尸体都喂了狗。
大叔知道,姐姐也知道,弟弟却不知道,高兴拍了手掌:“那我要吃,吃狗肉!”
“狗肉有什么好吃的,一股腥味!”姐姐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腥味又怎么啦,我就是要吃肉!吃肉!”弟弟不依不饶,一直哭。
“你看,他也想吃,管它狗肉猫肉,能填饱肚子就好。你们等等,我早上刚刚杀了一只狗。”大叔走出门外,不多时又走了回来,肩膀上扛着一只又肥又壮的大狗。
“有肉吃啰!”弟弟笑得特别开心。
姐姐看着弟弟,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弯腰收拾柴火。
“别在这里吃,一烤,全村人都知道了,都要来抢肉吃了,我可抢不过他们。”大叔把他们带到村外,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山林间一所小破庙里。
姐姐嫌狗肉不干净,但当狗烤好时,大叔吃了,弟弟吃了,她抵抗不住肉香,也吃了。
那一只狗,他们吃了三天,吃完后,大叔又打了一只,除了烤,还用破庙里的破香炉炖了一锅汤,香浓得吓死人。
“好喝。”大叔摸着圆滚滚的肚皮。
“真好喝。”弟弟摸着圆滚滚的肚皮。
“确实好喝。”姐姐也摸了摸弟弟圆滚滚的肚皮。
弟弟痒了,满地滚着哈哈大笑。
托野狗的福,他们没有挨饿,弟弟反而一天天精神起来。
“简直就是个胖娃娃嘛!哪天我到地下去,也算对你们父母有个交代。”大叔满意地捏捏弟弟的脸。
“这都是托了大叔的福气啊,都是大叔的功劳。”姐姐衷心地感谢。
大叔笑笑,不说话。
野狗也少了,有时候大叔老半天才带回来一条又老又瘦的母狗。据说,村里的年轻人也想到了这个法子,也开始追杀野狗了。
“大叔,辛苦你了。”姐姐有点难过,“我们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辛苦,不辛苦。”大叔笑笑,用小火一片一片烤掉老母狗身上的毛。
最近一次,大叔在山野间跑了整整一天,也抓不到一只野狗,只带回来两条瘦巴巴的蜥蜴,一烤,更加瘦得不像话。
“姐姐,我饿。”弟弟对姐姐说。
“弟弟,我也饿,没有力气了。”姐姐也瘫在火堆旁边。
“你们吃,你们吃。”大叔将穿在竹枝上的蜥蜴递到他们面前。
姐姐和弟弟毫不客气,一人一条,吃了。
大叔望望他们,吞了吞口水,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睡了。
睡意朦胧中,他觉得身边有团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伸手一摸,吓一大跳,差点跳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男人喜欢这样,石生哥是这样,你也这样!”姐姐小小声说,一边说一边往大叔怀里钻。
后来,几乎耗尽全身气力的大叔终于清醒过来,哭了:“我——你——造孽啊!我是你叔啊!你叔啊!”
姐姐任衣服散乱着,慢慢啃着刚才之前从大叔怀里掏出来的烤狗腿,一口,一口。
大叔哭了很久,终于累了,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从庙外捡柴火回来,破香炉里早炖了一锅汤,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比狗肉还香。
她用一根粗大的竹枝在汤里捞了捞,捞起一根长骨头。
骨头叉开,末端还带着指甲。
肉虽然炖烂了,她还认得出来,那是一只手,人的手。
她将手远远一甩,甩到角落里。
“臭丫头,死丫头,你不得好死!”角落里,一个几乎不像人形的动物匍匐在地上,发出恶毒的咀咒。
他额头受了伤,血迹模糊,虽然极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身上缚了几十重的草绳。
“算了吧,我不过学你。”姐姐笑着,招了招手,弟弟从另外一个角落里跑出来,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
“我们的食物不多了,要节约一点,下一次也砍一条手臂好了。”姐姐皱着眉头道。
“好,听姐姐的。”弟弟笑了笑,舀了一碗汤,“真香啊。”
“后来呢?食物吃完怎么办?”小孙女也皱起了眉头,忘记了双腿。
“后来?你说怎么办?”奶奶笑笑。
“姐姐一定像奶奶那样。”小孙女很确定。
“你说怎样就怎样把,奶奶要吃夜宵了。”奶奶放下葵扇。
小孙女转个身子,将双腿举到奶奶面前。
奶奶抓住一条腿,张开口,一口咬了下去。
窗外淡淡的月光,照在小孙女两条腿上,腿上血淋淋的,新新旧旧、密密麻麻都是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