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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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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在入了青楼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印上了“女妓”两个血红色的烙印,这一生,都是洗不掉的,注定要为了恩客而活。可沈泠却是幸运的,她和那些寻常的青楼女子不同,她有姣好的面容,有妖娆的身段,就连声音,那些个男人听了,也只觉得销魂,骨头都酥了,鸨母说,这些都是上天赐给她的,要她好好的珍惜,并且加以利用,若是用的好了,这一辈子,都将是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用的不对,那么,她这一生,很可能就此划下终章。
  她被酒楼老板带到酒楼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不过数月而已,她便遇到了韩子绪,这个男人和那些公子哥儿不同,他望着她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被珍惜、被深情凝视、被捧在掌心的感觉。
  她想,她是爱上这个风流不羁的男人了。
  青楼女子爱上恩客,那只能是悲剧,但是,此刻的他,不是恩客,她也不再是青楼女妓,她想,就像是鸨母说的那样,这是她的机会,她会好好的利用那些上天赐给她的东西,留住这个男人。
  原本接下来的事情,会是她想的那样,她和他聊得很开心,她的身世,被她编造的无比凄凉,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动容,只差一步,他就要动摇了,他不会在乎那些银子的,她相信,只要他想,他就会花大把大把的银子将她从酒楼老板的手中赎了出去。
  她跟着他一起下楼,挽着他的手臂,她想,此刻的她们在旁人的眼里,定是宛若一对璧人的。她抑制着心里头翻腾的激动情绪,随着他一步一步的下楼,姿态优雅的模样。
  可是,还没有下到一楼,身侧的公子握着她的那只手倏的收紧了,她几乎能够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力道是如此的大,几乎让她致残。
  她蹙着眉,顺着这公子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了酒楼的大厅里,那个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这一看不打紧,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样的一张脸,倾国倾城……不,那个词如果安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也是不恰当的,一向以才女自喻的沈泠,此刻竟是词穷了。
  站在那女子身前点头哈腰的男人,可不正是这酒楼的老板么?
  原来,竟是老板又不知道从何处骗来了这么一位绝色,这是想要取代她的位置么?哼,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离开那些色迷迷的男人了,不管接下来替她的位置的是什么样的女子,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可是,她在意的是,身侧这个贵公子的目光,自下楼的那一刻,便紧紧地黏在了那女子的身上,抢她的位置她不介意,若是想要抢她的男人,那么她就会让那个人知道,她沈泠不是好欺负的。
  她强忍着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复又握紧了身侧那公子的手,手上微微用劲儿,半拉着他往楼下走去。
  “公子,那姑娘可真美,公子莫不是不想为泠儿赎身了?”
  语气那真的是含羞带怯,娇滴滴的,好似一朵一折就断的娇花。
  楼下的白映月,望着她,嘴角掀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楼梯上的两人这才堪堪下来,大门口忽然冲出了一位粗衣妇人,一阵风似的跑到两人的面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没脸没皮,一大把年纪了,竟是穿的花枝招展的来勾引小姑娘,这贱蹄子长得这番模样,也亏的你能够下的去嘴,你说说,这么些年了,你瞒着我做了多少的龌龊事儿?命苦的我啊,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破落户,大家快来评评理啊,自打我嫁进他们许家,有哪点做的不好,呜呜,我怎么这般命苦啊……”
  白映月听的那一句句的“老不死”,强忍着没有笑出来,脸部的线条都快被她忍的僵硬了,天知道那夫人骂的是谁,但绝对不是韩子绪,她的夫君,那可是一个空有一身臭皮囊的花花公子,若是说他老,那可真的是天怒人怨了。
  一旁的素素和酒楼老板的反应倒是如出一辙,震惊的看着那妇人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沈泠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就要出声辩驳一番,却又忍了下来,她不过是一个伶人,若是这妇人当真是原配,她再一出口,里里外外那么多的人都瞧着,那可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可是,还不待她心里头的怒火继续上升,就看到那妇人的态度忽然就反转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看好戏的人就聚集了整个大厅,众人只见那妇人忽然住了嘴,往前一步走,然后站定,眯着眼睛瞧着那衣着打扮不凡的公子,好一会儿,蓦地恍然大悟,竟是认错人了。
  而后,那妇人便赔着笑脸道了歉,“这位公子,当真是抱歉了,我家那位,平时就喜欢穿的骚里骚气的,爱和年轻人打扮成一样,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好不知羞。刚好夫人我眼拙了,认错了人,在此给公子陪个不是了。”
  那妇人脸上臊得慌,话一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酒楼,逃也似的模样。
  原本映月心里头是有气的,可是在看了这样的一幕闹剧之后,她心里头的那点儿怒气、怨气也都尽数散尽了,心里头竟是想笑的,尤其是在看到面露尴尬之色的韩子绪的时候。方才那妇人说的那些话,她从小就被教导知礼识仪,到底是说不出来,不过有人替她说了,也算是解了恨。
  只是,她看着那女人挽在自己夫君手臂上的那只纤纤玉手,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她想,这无关情爱,只是面子问题而已。
  韩子绪再次挣脱那双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太大了,还是有人想要故作姿态,沈泠竟是一个不防,倒在了地上,模样有些狼狈,那双目送秋波的眼底,竟是染上了点点的亮光,不多时,咸涩的液体便脱框而出。
  可他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丝毫不予理会,而是径直站在了映月的面前,笑嘻嘻的模样,却并不轻挑:“娘子怎么来了,为夫还想着早点谈完生意,去寻娘子一同回家。”
  “谈生意?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谈生意,你韩大公子找个借口也不用用脑子。”她的数落,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那一刹那,沈泠倏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那绝色的女子,竟是原配。她以为上天是厚待她的,却不曾想,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平。
  韩子绪拉着他夫人的手,柔声哄着:“娘子莫不信,为夫真的是谈生意。”
  白映月盯着韩子绪拉着自己的那双手,眼神古怪。掌心的触感温热而干燥,仿佛还遍布着一层厚茧,却并不刺手,反而涌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手上蔓延到胸腔里。
  片刻之后,一群公子哥儿从楼上走了下来,那群人皆是手执折扇,一派儒雅风流。
  “你真的……是在谈生意?”
  看到那群人之后,就算不信,她也得信了,那里头的好几个人她都是知道的,盐城名流,还未长大就已经开始学着做生意了,这几年来,大多数都已经接手了家族里的生意,而唯独她的夫君韩子绪,还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若真的是谈生意,便也罢了,若不是……她眉眼低垂,看着那双紧紧拉着她的那双手,却是良久无言。
  不过一眨眼,那些人已行至跟前,还不待韩子绪连连点头,就抢先一步开口了,那公子穿的就像是一只鲜艳的孔雀一样,浑身上下皆是翠绿翠绿的,打眼的紧。他双目含笑的打量着映月,调侃道:“这便是我那素有倾城之姿的嫂夫人吧,小弟可以为韩兄作证,今儿个咱们呐,的的确确是来谈生意的,若是嫂夫人有什么误会,大可说出来,大家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的,也省的心里头不舒服。”
  “怎么会有误会呢?就算是夫君谈生意的时候,找个美人儿陪在身侧,映月也是不介意的,是以,误会之说,完全是不知晓映月的人胡乱猜测的。”映月弯了眼眸,竟是比那蜜笑的还甜。
  她的情绪转换的太快,那群公子哥儿都瞠目结舌的望着她,竟是无言以对。那绿衣公子亦是瞪大了眼睛,素闻嫂夫人精明,可如今一见,这哪里是“精明”一词足以形容的,完全是成了精的。
  韩子绪握着她的那双手紧了紧,嘴角的笑容逐渐的淡了几分。
  她说,夫君谈生意的时候,找个美人儿陪在身侧,映月也是不介意的。竟是真的不介意么?
  那绿衣公子眼见韩子绪变了脸色,立马打着圆场,“瞧,嫂夫人这话说的,谁信呢?先前嫂夫人责问韩兄的话,我们可是都听见了的,虽然韩府不惜女子善妒,但是,想来韩兄却是那个例外的。”
  他如此一说,韩子绪的脸色竟是无端的变好了些。
  “映月,既然你来了,那些生意也都谈好了,今日就先回吧!”
  说着,拉着映月就要出酒楼,倒在地上的沈泠好不凄凉,她见韩子绪要走,一个箭步就要追上去,却被好一只绿孔雀给拦住了,情急之下,虽冲着门口的那两人大声喊道:“韩公子,你方才不是说好的,要为奴家赎身?莫要忘了。”
  映月闻言,停下了步子:“夫君想为那美人儿赎身?”
  韩子绪这才想起,方才颜知是说要为沈泠赎身的,那会儿他恰好看到她站在外头,一个失神,就没有来得及去细想,可是如今想来,却教人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颜知说的那些话,哪里是单纯的为沈泠赎身,分明是想劝他收了这位娇滴滴的沈姑娘。
  想罢,他朝着季颜知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沈姑娘,莫要误会了,方才说要为你赎身的,可不是在下,而是那位搂着你的季大公子,我有我家娘子一个,此生便也够了。”
  映月望着她俊逸的侧脸,有些失神。
  我有我家娘子一个,此生便也够了。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此。
  那一日,映月被韩子绪一路牵着手,两人肩并肩的回到了韩府,而彼时,她的脑海里久久的回荡着的,便是那句话。
  可是,她想起酒楼里的那一幕幕,却又觉得心烦意乱。
  那日,她被韩子绪拉着出了酒楼,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回过了头,往身后望去,那一望,视线最后便定格在了那样的一幅画面上:酒楼红伶身子瘫软在地,一脸绝望的模样,望着他的夫君逐渐远去,就像是被情人抛弃的可怜姑娘,一脸错愕的绿孔雀,脸上终是不再有笑容,显得如此的无措,再然后,便是一群好事者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说要为那红伶赎身的,究竟是那只绿孔雀,还是她的夫君韩子绪呢?又有谁知道,怕是那些人知道的,却又不愿意说与她听罢。
  每每想到此情此景,心底总有一处泛着阵阵的凉意。
  回到了韩府之后,映月钻进了书房,受了公公的吩咐,闲逛了一日却是一事无成,她得想些法子,应付第二日的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
  暮色四合,她才从那些书籍中抬起了脑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这才往外面看去,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般晚了,腹里空落落的,可是这个时辰,分明是过了晚膳时间的。
  素素这个臭丫头,她说在她看书的时候不要来打扰,她竟然就真的不来了,连晚膳时间都错过了。
  映月早前就听说过,韩府不仅家门兴旺,就连里头的规矩,若是用笔写下来也是一大叠的,包括用膳的规矩,就能列上十来条。
  她揉了揉空空的肚皮,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如果她幸运的话,可能会找到一些吃食。
  可是,上天似乎并未垂怜于她,厨房里头亦是空落落的,她看着那些绿油油的青菜和放在笼子里生龙活虎的母鸡,又看看自己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想要自己弄点吃的,但几经犹豫,却还是作罢了。
  映月回到房间里头的时候,还是垂头丧气的,她现在很饿,尤其是在看到那一大桌子吃食的时候,那就更饿了。
  “娘子,该用膳了。”韩子绪就坐在摆满吃食的桌子上,双目含笑的望着她。
  映月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这个男人真的对她很好,可是,情爱之事,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