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金鹧鸪》星期天

10、演武场之争（三）

　　傍晚时分皇帝的信使匆匆前来，北军营房内的欢笑声立即响彻云霄。兵士们兴高采烈议论着，这次龙□□统领皇帝竟设了正副两职，而获得胜利的两人都是北军的校尉，如何不让他们又高兴又自豪呢。
　　徐涟兴冲冲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躺在床上的卢成和刘得明时，两人也愣住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刘得明更是欢喜得要蹦下床：“成哥，成哥，这是真的吗？今天走的时候皇帝陛下还阴着一张脸，我还寻思着一顿板子是逃不了的呢。”
　　徐涟急急去扶他：“瞎激动什么，看看，伤口又裂开了。”扶刘得明躺好，他也忍不住道，“要我说，陛下这么做就对了，要是把你们刷下来，我老徐第一个不干。不过，你们俩也太冲动了。是谁早上还说不能临阵退缩的？”
　　刘得明讪讪笑了，卢成道：“你别说得明。当时我是看得明伤得那么重，心想咱们兄弟谁当统领都行，就决定放弃了。没想到得明也要退出比试。”
　　“成哥，我怎么能和你争呢？我的武艺本就不如你，再比试下去也是我输。”刘得明激动不已，又想冲下床，被徐涟一把摁住：“别动，现在不都有结果了吗？还争什么。躺好，我给你们换药。”
　　闻言，卢成不解道：“老徐，不是刚上过药吗？”
　　徐涟取出一个青花瓷瓶，在两人眼前晃晃：“看看，这可是治外伤最好的膏药。给你们换上这个，保管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到处跑。”
　　这一下刘得明感动得不行：“老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这药很贵吧？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徐涟嘿嘿直笑，努嘴指指卢成，笑道：“我老徐可没有那么多银子。这药是杜家小姐刚遣人送过来的，你可是沾了卢成的光了。”
　　“若彤她来了吗？”卢成也急得想下床，徐涟又连忙去摁他：“你们俩搞什么搞？别老往床下跳。人家杜小姐给你留话了，让你好好养伤，她有机会就来看你。好了，话转达到了，你也该老老实实躺着了吧？”说完又把青花瓷瓶塞到卢成手中，“喏，你拿着，剩下的明天自己抹。见到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了，我，要走了。”
　　“老徐。”刘得明眼中泪光闪动，“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说什么呢？有什么不能见面的。等老徐回来，咱们三兄弟再好好大吃一顿。”卢成大声说道，“老徐，要保重。”
　　最后看一眼生死相交的兄弟，徐涟大步离开，他魁梧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终至不见。

　　这一次龙□□统领的比试结果让皇朝的文武百官们大跌眼镜、议论纷纷。襄阳刘家世代公卿，群臣对刘得明入选没有异议，对卢成却大加鞭鞑，认为他一介寒门之后，怎么能担当龙□□统领一职？直到六王爷冷着一张脸把弹劾的奏章扔了一地，大家才发现竟是六王爷举荐的卢成。于是两相权衡，皇帝最后钦点刘得明为龙□□统领，卢成为龙□□副统领，就等两人伤好，便走马上任了。
　　刘得明伤势较轻，襄阳刘家在京都又有不少旧识好友，各类宴请不断。于是营房内常常只剩下卢成一人，拿本兵法书诵读。
　　门轻轻被推开，卢成以为又是送茶水的小厮，头也不抬道：“把水放在桌上吧，出去的时候把门关紧。”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卢成吃了一惊，抬头便见杜若彤身穿长袍，手摇纸扇，一副公子哥的装扮，正捂了嘴笑得直不起腰来。卢成痴痴呆了半晌，才道：“若彤，你来了。”
　　笑意渐退，杜若彤看着瘦了一圈的卢成，眼眶慢慢红了。她侧身坐到床边，手指轻轻抚上卢成瘦削的脸颊，哽咽道：“伤好了吗？还疼不疼？”
　　“早就好了。”卢成按住在自己脸颊上的纤细手掌，缓缓将它包裹进自已的掌心，笑道，“有你送来的药，再重的伤也好了。”
　　杜若彤“扑哧”一笑，拿眼斜斜地瞥了卢成一眼，嗔道：“贫嘴。”又用纸扇在卢成的胸口连敲几下，恶声恶气道：“以后记住了，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你受伤。记清楚了没有？”
　　卢成失声而笑，伸手揉乱杜若彤前额的覆发：“好霸道，原来是个凶巴巴的姑娘呀，我怎么刚开始没发现呢。”
　　“哎，住手，”杜若彤急得护住自己的头，“这可是梳了一个时辰才梳好的，呆会儿你让我怎么出去？”说完才反应过来，又揪住卢成道，“记好了，不准你忘记。”
　　卢成宠溺地点点头，伸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道：“若彤，得明和我的伤都已好了，过几日就要到宫里去。皇宫里的规矩多，怕是没有时间再与你见面。”感觉到怀中的娇躯一僵，卢成心中不觉酸楚，把她拥得更紧，“二个月后我就可以休假，到时我就去你家提亲。若彤，等我好吗？”
　　杜若彤轻轻点头，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宁静。
　　“卢成，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杜若彤低低问道，见卢成眼睛一亮，便轻声吟唱起这几天反复在心中回荡的那支《画屏金鹧鸪》。
　　“春雨细风柳丝长，花外漏声迢，漫舞月下醉朦胧，与君两心随。画屏影上金鹧鸪，并蒂莲儿媚，日日思君君可知，泪眼起愁怀。香雾薄，透重幕，徘徊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此情犹无悔。”
　　“若彤啊若彤，你叫我如何放开你。”卢成低叹，刚毅的眼中波光闪动，这一刻的他忘记了世上的一切，只有怀中心爱的姑娘让他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晚霞红通通地占满大半天空，日落时分，夏日炎热的气温降低，凉爽的晚风徐徐吹来，京都繁闹的大街上仍然人流如炽。从北军的营房出来，杜若彤心绪繁乱，摇着纸扇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溜溜达达进了一家茶楼。
　　好香的碧螺春！杜若彤抿一口茶，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心神俱旷。正悠游自得时，忽听有人道：“这位小兄弟好雅兴。”
　　声音好熟悉。杜若彤睁眼便见六王爷坐在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一旁的小安手脚麻利地为他倒了一杯茶奉上，六王爷接过品了品，赞道：“果然好茶。”
　　看他如此自在，杜若彤愕然。许是因为李怡宁的缘故，她对六王爷很有好感，加上六王爷为人温和有礼，常常让杜若彤忘了他尊贵的皇子身份。即便如此，杜若彤还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大惊之下不禁伸手颤巍巍指着他道：“你……，”又觉不妥，急急放下手，“六王……”
　　话未说完，早被六王爷李明煜捂了嘴：“嘘，小声些。你想让茶楼里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他微凉的手按在她的唇上，陌生的肌肤相触让杜若彤又惊又气、又羞又恼。见杜若彤满面惊惶，李明煜这才觉出自己的失礼，连忙放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我……那个……刚刚是因为……”
　　沉稳自若的六王爷此时慌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沉默好半天才勉强道：“那天在凤仪宫见到我母妃了吗？她对你还好吧？”
　　“呃？”杜若彤茫然，道，“对我很好啊。我和怡宁都很喜欢她。”
　　“那就好，母妃她也很喜欢你。”李明煜十分开心，“以后有你作伴母妃也会高兴些的。”
　　“你说什么？”他后面的声音渐低，杜若彤没有听清，追问道。
　　李明煜脸一红，故意道：“我是说阿若你出门前没照过镜子吗？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不好看吗？”杜若彤看看自己身上的长衫，道，“这样穿在外面比较方便。”
　　李明煜笑意更浓：“哪有长得这么漂亮的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
　　闻言杜若彤又羞又气，他这是夸奖自己还是批评自己？气哼哼道：“要你管。不和你聊了，我回家去。”说完丢下一锭银子便走。
　　见杜若彤跑得飞快，李明煜眼中笑意渐渐淡去，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纸扇随手把玩着：“小安，查出杜小姐去什么地方了吗？”
　　“是。杜小姐去了北军的营房，和北军的校尉刘得明，也就是陛下新近任命的龙□□统领，在营房门口说说笑笑了好一阵。”
　　“刘得明？”李明煜淡淡笑了，“襄阳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