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金鹧鸪》星期天

9、演武场之争（二）

　　这一日的阳光格外绚丽，衬得凤仪宫愈发的金碧辉煌。白的墙，黄的瓦，朱红色的雕着繁复纹样的柱子，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彩衣的宫娥穿梭其间，见到安平公主和杜若彤就恭谨地侧立一旁，连声请安。杜若彤有些拘谨，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平公主身后，惹来安平公主一顿取笑：“阿若，你平日的胆气都跑哪儿去了？”
　　杜若彤一吐舌头：“你也不看看这地方、这气势，我敢乱来吗？”
　　嘻笑一阵，杜若彤才觉得自在些。转过回廊，早有宫娥上前，行礼道：“公主、杜小姐，娘娘在正殿等候多时了，请两位随奴婢来。”
　　两人不敢耽搁，随宫娥进了凤仪宫正殿。殿内纱缦垂地、龙涎吐香，雍容华贵的郗贵妃微笑着看两人跪拜后，道：“怡宁，快来哀家身边来，好几日不见你真还怪想的。”又招手叫杜若彤上前，“你就是杜尚书的女儿杜若彤吧？真是一位小美人哪。”
　　郗贵妃拉了杜若彤细看，越看越喜欢。杜若彤挣脱不开，只得红了脸任她拉着。安平公主幼年丧母，一心想讨郗贵妃的欢心，这会儿故意嗔道：“娘娘，见到阿若就忘了女儿了？”
　　郗贵妃这才放开杜若彤，笑道：“就你九丫头嘴刁。”又瞅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欢喜道，“来，酒筵早就摆好了，快入席吧。”
　　说说笑笑中众人入席，气氛颇为融洽。杜若彤终于忍不住，推推李怡宁，小声道：“有消息吗？”
　　安平公主白了她一眼，嘻笑道：“瞧你急的，这时辰比试还没完呢。放心，我早派了人去，保证你第一个知道消息。”两人咬着耳朵，不提防郗贵妃问道：“怡宁和若彤姑娘在聊些什么这么开心？说出来让哀家也高兴高兴。”
　　情急之下安平公主胡乱掰了一个理由：“娘娘，我们在说一支曲子呢。阿若新练了一支曲，很是热闹好听。”
　　“哦？”郗贵妃来了兴趣，道，“既然这样，若彤姑娘，你就抚一曲，让哀家也饱饱耳福。”
　　杜若彤张口结舌，暗底里狠狠瞪了李怡宁一眼，回道：“臣女献丑了。”
　　早有宫娥捧来琴，杜若彤凝神聚气，捡了一支最为喜气的《花好月圆》，节奏轻快，曲调明媚，似一位俏丽的少女在月夜之下婆娑起舞，婉转回眸间，满是喜悦。
　　“好！”一曲奏罢，喝采声骤响，让殿内的众人俱是一惊。
　　杜若彤也抬头张望，猛然撞入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眸中，写满了探究。如受惊的兔子一样，杜若彤慌忙垂下眼帘，只听得那眼眸的主人大声喝采后，又道：“好一首《花好月圆》。爱妃，你从哪儿寻来的乐师，弹得如此好琴。”
　　殿内众人早已跪下，杜若彤也被安平公主硬拽着跪下，一片请安声中，杜若彤才明白，眼前的这位男子就是当今圣上了。他白面长须，黑如深潭的眼眸微微含笑，一身暗纹玄衣衣袂翩翩，竟似一位风流倜傥的书生。只是举手投足间，君临天下的气势便展露无遗。
　　郗贵妃笑得更为开心：“陛下，你也觉得她弹得好吗？她可不是我寻来的乐师，而是礼部尚书杜朝选的爱女——杜若彤。若彤姑娘，上来给陛下见礼。”
　　杜若彤只得上前又拜，皇帝笑颜逐开，道：“原来是杜爱卿的女儿，没想到如此多才多艺啊。爱妃，比你当年可一点也不差。快快请起吧。”见到一旁的安平公主后，略一沉吟，“这是……”郗贵妃俯到他耳边嘀咕，皇帝又接着道，“是怡宁呀，快起身吧。朕没有打扰你们了吧？爱妃，还有菜吧？朕忙了大半天，倒真是有点饿了。”
　　“陛下说笑了。”郗贵妃忙道，吩咐宫娥上菜，忙乱一阵后，小声问道：“陛下，煜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还有些事要他处理，呆会儿就来。爱妃不知道，今天朕在演武场上为龙□□选拔统领，比试结果让朕很是为难。”
　　“哦？不是最终获胜的当选吗？”
　　“是呀，依照惯例当是如此。”皇帝停了箸，道，“可谁想到今日竟然没有获胜的人。”见殿内众人都关注地望着他，皇帝也来了兴致，“朕把八名勇士分为四组互相厮杀，胜出者对胜出者再进行决战。最后胜出的两人经过两轮比试，已经伤得不轻，只要谁意志力够强，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没想到，”皇帝的思绪似乎又回到那鲜血四溅的比试现场，又是赞叹又是婉惜道，“没想到他们两人在最关键的决战时刻，竟然双双放弃了比试。你们说，这让朕怎么办？”说到最后，皇帝恼怒起来，气冲冲地站起身绕了几个圈子。
　　殿内安静异常，安平公主愣愣接话道：“父皇，他们为什么不打了？都不想当龙□□的统领了吗？”话刚说完，郗贵妃就瞪了她一眼，安平公主立即噤声。皇帝却没有不悦，道：“朕也是问了才知道，那两人都是北军的校尉，有兄弟之谊。这不打的原因，只是因为下不去手罢了。荒唐啊荒唐，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收手？以后若是上了战场，还能对敌人手软吗？”
　　“陛下所言极是。这两人所为分明是对陛下不敬，不如将他们治罪，以敬效尤。”郗贵妃见皇帝气得不轻，赶紧说道。
　　杜若彤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扭来扭去，最后双眉一展，朗声道：“陛下，臣女倒觉得这两人如此看重情义，正是我皇朝所需要的人。”
　　这次连郗贵妃都白了一张脸，谁想到这娇娇弱弱的官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插话，万一皇帝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啊。皇帝倒是和气地问道：“哦？你倒说说是个什么道理。”
　　“这两位勇士在关键时刻能抛弃名利，保全兄弟情义，这不正说明他们至情至性、至忠至勇吗？陛下若能以情义待之，何愁他们不为陛下肝脑涂地呢？”
　　“说得好，说得好。”皇帝大笑，看向杜若彤的眼中又多了赞赏，“若彤姑娘果然是位兰心惠质的女子。听你一席话，让朕豁然开朗。不如这样，朕就在龙□□设正副两位统领，有他们坐镇皇城，朕再无后顾之忧。你看如何？”最后这句话皇帝盯着杜若彤问道。杜若彤勉强一笑，道：“陛下英明。”跌坐回塌上，早已汗湿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