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 雀 王 朝》薛衿

3、第一章 花之都

　　难求佛座莲

　　轩辕府萧家的当代家主萧武岩有一个闷在肚子里多年的秘密——年轻的时候迷恋一个婢女，如今在马房里打杂的小鬼野利是自己的长子。因为母亲的身份不高，所以本来打算让他将来做萧家的家臣就好了。但是，时光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事情变得错综复杂——自己的正室迟迟没有所出，而嚣张跋扈的侧室却养育着一个生性恬淡的儿子，在舒声心里，所有杀戮都是狗屎，只有佛祖才能普渡众生。有一天，看见马房中精心照顾马匹、仔细抚摸刀刃的野利，他看马和刀的眼光和情人没有什么不同，心里一个念头活动起来。

　　萧舒声十二岁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来到波罗寺外面，苦苦守候了三天，希望住持能够收留他。这是整个□□最大的寺庙，背后有白帝官财阀和松燕贵族的支持，只有波罗寺有可能收留轩辕府萧家的继承人。
　　不过，萧舒声还非常年轻，他不知道，波罗寺早就收到了父亲的信函，希望这个瘟神能早早离开。
　　那年正是九月的好时光，谢照成为太子光一的陪读不到三个月，两个人正好来到波罗寺外为生病的皇后祈福。
　　“多久了？”光一问。
　　“三个时辰了吧。”谢照回答。
　　光一对跪在地上三个时辰的萧舒声有些赞赏，于是和谢照一起，下轿过去问：“看上去是个有用之材，为什么不为国效力而要出家呢？”
　　萧舒声一回头，就看到了阳光般耀眼的光一。在孔雀王朝的帝都天启城中，流传着各种有关当今太子美貌的种种版本，例如他的额头有一个月牙形状的金色印记，那是他于生俱来的荣耀象征，或者他风度翩翩的优雅自若。但是看到真人时，才发现任何溢美之词都不足以真正抓住光一的神髓。说到吸引力，大多数人都会被光一完全淹没，但是此刻站在太子身边的人却似乎对光一太阳般的存在毫无所觉，他静静的立在那里，一身青色玄衣，清澈的眼睛微笑的望着他，但是却没有什么笑意，萧仿佛嗅到了早年秀华山上山岚和清雨的味道，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垢。
　　萧舒声虽然惊艳了一下，但是说到底都只是皮相而已，于是他马上也就略过了，恭敬的问：“殿下杀过人吗？”
　　光一微微一晒：这小子要和我说禅呢。
　　“没有，但是打死过老虎。”对于光一的身份来说，杀人并不为难，但是凭自己的实力杀死老虎却是未到十五岁的将门小孩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萧舒声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惊讶，然后延续刚才的话题：“我是将门之后，但是杀死老鼠的时候手都发抖，抖足了一天……殿下认为我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会怎么样呢？”
　　光一发现原来这孩子没有和自己说禅的意思，而是实实在在的说起了自己的能力，于是他点头说：“是没有办法上战场。”
　　萧舒声知道非要把握机会不可，于是恳求光一：“臣下对自己的才华有所了解，所以希望殿下成全我。”
　　光一想了一下，就把住持叫出来了：“方丈，既然世子执意如此，不如了却了他的心愿吧。”
　　住持老脸一苦：“殿下有所不知，哪里是老衲做得了主的。轩辕府只有世子一个传人，就是皇帝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光一听到主持拿父亲的名号来压迫自己，脸色一冷：“原来只有我父皇才做得了主？”
　　老住持扑通一声就跪倒了：“殿下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做这个主持不知道多难！这出了家还俗就麻烦了，轩辕府那头真的不知道怎么交待……这样吧，殿下有心，不如问过下个正式的文书来，老衲就马上办了。早上下了，下午就让世子出家！”
　　谢照嘴角一扬，忍住了。
　　光一揶揄了一句：“还俗有什么难？您老就没出过红尘啊。”然后对萧舒声说，“你要变成老法师的样子，这家还有什么出的必要？”
　　萧舒声也忍不住微笑了，但是他简单的说：“我侍奉的是佛祖，并不是方丈大人。向往的是心中的安宁世界，并非简单的斋堂生活。举世浮华，与我何干？”
　　光一微微一怔，说道：“好一个‘举世浮华，与我何干？’你倒是很有趣！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等我的文书吧。”然后对谢照说，“我们走吧。”
　　谢照点点头，却快步走上去，轻轻地说：“世子精通佛经，应该很喜欢莲花吧？” 萧舒声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发现谢照的口齿并不十分清楚，有点女孩子昵喃的感觉，和他的外形有一巨大的反差，但是又照应出奇妙的效果，于是点点头：“世上梅花贞洁，傲霜斗雪；兰花幽香，清丽典雅；竹高有节，青翠碧绿；菊花孤傲，千姿百态，而我佛祖却独自钟情于莲花。皆因莲生于淤泥，开于盛夏，是给烦恼人间带来的一丝清凉意境。”
　　谢照说：“殿下所求，不过是那一朵莲花。只是……进了寺门，你是摸到了佛座之莲，但是回家去，依然可以培育心中之莲。一丝清明，是你进了这门就有的么？”然后，他便跟着光一回去了。
　　萧舒声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变幻。

　　次日清晨，谢照起来的时候，四周吵吵闹闹的。来到院子里，看到下人搬来一大箱子的竹签、念纸和瑶草，这些都是珍贵难求的卜算通灵之物，异常难求。他微微疑惑：“谁家那么大手笔？”母亲大概又去帮哪个皇室治病去了。
　　谢信看着他，呵呵的笑。

　　“你到底对萧家的小子说了什么？他来了一封信说不出用我费心了，这家也不出了。”光一很是好奇。
　　谢照品了一口茶：“不过是文字上的游戏而已。”然后仰望了一下，天色尚早，空气湿达达的，大概要下雨了，“今年的海棠好像开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