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王子同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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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吧。”
一方素白的丝帕递到竹惜面前，顺着那白皙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向上看，手帕的主人原来是梅长苏。
他依旧是那般，素衣玉环，便是在这遍地血污的炼狱场，也是白衣如雪，不见一丝狼狈；双眸清淡，恍若俯视苍生的神砥，冷淡之中，闪烁着微不可见的悲悯。
萧景琰不动声色地将梅长苏的手帕拨到一旁，自己从怀中拿出一方青色的手帕，悉心地将竹惜脸颊的残血拭擦干净。扶起她，
“小惜......你回去吧，好不好。这里有我......”
“既然受不了，你今日就不该来这里。”
梅长苏丝毫不在意萧景琰刚刚对他的无礼举动，低下头，将手帕收进袖口，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竹惜，不肯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来之前便该有心里准备，若是承受不了，就不应该到这来靖王殿下添麻烦。”梅长苏的语气十分冷硬，丝毫没有平日里对竹惜那般呵护宠溺的兄长模样。
“苏先生，小惜也是一片好意。”
“哦？”梅长苏的目光有些凌厉，扫过靖王同样紧绷的脸庞，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一片好意？”
眼波回转，，暗潮汹涌，在竹惜身边肆意搅动。
“你可知你的一片好意，会给殿下捅出多大的篓子？刚刚你蹲在那个情绪激动的老者身边，你想没想过，若是他真的伤了你，是否会点燃那些有同样遭遇的百姓的怨气？若是他们顺势一起闹事，在场的京兆府尹和靖王殿下又是否应该出兵镇压？若不出兵，金陵城内，天子脚下，已是这般皇威不再，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他们的君主？又让周边各国如何评价大梁？若是出兵镇压，泼天的民怨便都会从太子转移到靖王殿下身上，纵使陛下不想，碍于整个朝廷的局面，靖王殿下都将是那个最无辜，却下场最惨的替罪羔羊。”
气流无声地涌动，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名水潭，表面上总是那般平静无波，内里却潜藏着大大小小的漩涡，一不小心，便是深陷其中，尸骨无存。
竹惜垂下眼帘，鸦翅般的睫毛密密叠叠，刚刚好，掩藏住了眼底滚滚的泪水。不为委屈，不为难过，只是自责---自己终究还是成了哥哥和景琰的负累。
“苏先生......”
该死。萧景琰在心里默默骂自己。明明觉得梅长苏的话有悖于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做人不是应该以义为先？又岂能事事这样计较利益得失？可偏偏，梅长苏的话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他连替小惜辨别一句，都做不到。
“靖王殿下。”梅长苏没有回头看萧景琰一眼，周身散发着一股绵绵不断的寒凉。
“我在教训我的手下，还请殿下，不要插手。”
竹惜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硬撑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明白的，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景琰好；她也明白，哥哥其实也是担心她的安危，只不过恨铁不成钢，一时说话重了些；她更明白，眼下景琰对哥哥已经有了不小的偏见，她不能再火上浇油。
“竹惜 鲁莽，”撩起袍角，倾身下跪。竹惜双手交叉至头顶，端端正正地朝梅长苏一拜。
“竹惜鲁莽，还请宗主责罚。”
“你是靖王殿下的军中谋士，做好自己的本职，其他的事，若是力不能及，便不要逞能，轻易插手，明白吗？”
“是，竹惜自当遵从宗主教诲。”
梅长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小惜，对不起。可是终有一天，哥哥要留你一个人面对这刀光剑影的世界，所以哥哥，只能这般铁石心肠。
“好了，幸亏没有造成大碍，这次就当是一次教训，你千万谨记。我带来了一些衣物药品，你和战英替殿下去接收一下吧。”
清点江左盟送来的救灾物资的同时，霓凰郡主带着穆王府的援助也及时赶到。
“竹惜姑娘。”见梅长苏在与靖王说话，霓凰便调转马头，直接带着运送队伍到了列战英和竹惜面前。
“这些东西，列将军帮忙清点一下吧，应该都用得上。竹惜姑娘，前日听说你受了些伤，眼下可恢复了？”
周边灾民来来往往，场面有些微的混乱，霓凰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自然而然地将竹惜护在自己身侧，尽可能地保护着她不受任何伤害。竹惜心中一暖，小时候，霓凰便是这般照顾自己。
“伤病都好了，可是......”竹惜神情有些凄然。
“若想恢复到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的霓凰已经知道了梅长苏的真实身份。至于竹惜，梅长苏没有跟她多提，但她已经能够猜得八九不离十。毕竟，林殊是脱胎换骨，而竹惜，只要是熟悉的人，还是能从她现在的容貌中寻到从前的影子的。
“好了，你不要伤心了。”霓凰痛惜地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竹惜的发髻，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咱们女子本就不如男子那般筋骨强硬，若论横练的硬功，只怕我连青儿都赶不上。以后，你就像我一样，将练武的重心，多多放在技巧和灵动上，以你的天资，也一定会有所成。”
“霓凰姐姐......”
“好了，乖。”霓凰笑笑，这种柔和的微笑，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了。铁血十年，一统南境，她怕是也只能在唯一的弟弟面前，展露一丝丝女性的柔和。
“以后若是没事，便常到穆王府来，你和青儿多多切磋，进步也会快些。好了，不说这个了。”霓凰体贴地将竹惜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东西都收好了，咱们去找靖王和苏先生吧。”
“哎呀，你看......”竹惜忽然惊叫。霓凰顺着竹惜的手势，看向梅长苏和靖王所站的方向，二人皆是面红耳赤，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
“不好，萧景琰这个牛心左性的倔脾气，不会是和苏先生又吵了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王子同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