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唐]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和远方》郢北

6、章六

　　21.
　　中午时候接到了叶凡的电话。叶雪一点都不意外，他还觉得晚，好像自己老爹反射弧变长了，根本就不像他。

　　叶凡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不够稳：唐无乐和莫雨上了报纸，那篇的照片上还有个人是不是你。

　　叶雪：是。

　　叶凡：……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叶雪：这事儿说起来比较复杂，但我保证不是报道上写的那样。那俩人甚至连酒都没喝。这件事错全在我，改天我去找莫雨登门道歉。

　　叶凡：好。他顿了顿，又道，只有莫雨？

　　叶雪心里突地一跳，几乎是立刻道：舅舅那边我刚拿了稿子回来，现在去好像不太合适。

　　叶凡嗯了一声，道：叶雪。

　　叶雪：……爸。

　　叶凡缓缓道：这可不是个好借口。

　　22.
　　儿子在老子面前撒谎，十之八九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成拙自讨苦吃。

　　叶雪因为叶凡一句就发憷，但他就算心知肚明唐无乐对自己曾经动过心思也不敢直接说出口，毕竟感官上的认知跟直接的证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对着自己父亲，他最多只能说到自己一直隐瞒身份，而唐无乐最终发现，由此愤怒不已。

　　叶凡半晌无言，最后叹气一声，道，就这些？

　　叶雪忍不住出汗，拼命回忆一些能蒙混过关的细节：舅舅生病了，莫雨师叔给了他一些药。

　　叶凡果然一怔：什么药？褪黑素片剂？谷维素？[1]

　　叶雪：反正不是报纸上写的安mian酮。[2]

　　叶凡：……奥美拉唑？[3]

　　叶雪：奥美拉唑这种非处方药他自己就能去买，爸爸。我当时也只是瞥了一眼，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你担心他，其实可以打个电话过去。或者拜托妈妈打个电话也行。

　　叶凡：这……

　　叶雪：我去跟妈妈打电话？

　　叶凡：——不，慢着。

　　叶雪：也行，你自己来。我手头一篇简报马上要发出去，我忙完这会再联系你。

　　他挂断电话，仰面就瘫倒在椅子上。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伎俩最多也就用一次，而且利用父辈们旧日恩怨纠葛来转移话题，让他感觉自己实在卑劣。

　　他隐隐猜到那些药只是一些副作用不重的镇痛舒缓类药剂。他能猜到，叶凡当然也能猜到，毕竟当时父母当年私奔，无乐舅舅追上他们后就发生了事故，唐无乐自膝盖而上的旧伤就是铁证。

　　唐无乐叶凡关系再怎么不好，上面还有个王遗风罩着，不让这两人彻底闹掰。自己当然也不适合掺和进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写些文章攻击那篇报道，找些新的热点引开公共话题，或者做点其他什么，来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口。

　　——真的？

　　叶雪惊骇抬起头，看到刺客的虚影坐在他的显示器上面，轻巧而危险地翘着赤luo的双腿，外衣被扯得松散，随意穿着，半遮半掩挡着昨晚上留下的淤青和吻|痕，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叶雪猛地站起来，身下的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嘎”声，向后歪倒。周围人纳闷地看向他，叶雪战栗着看着前方，然而下一秒这个幻象消失了，只有显示器边缘贴的树叶形状便签因为空调的风而轻微拂动。

　　注：
　　[1]褪黑素、谷维素用来治疗失眠和神经衰弱
　　[2]安mian酮就是甲ben喹|唑|酮，临床上也适用于各种类型的失眠症，但该药久用可成瘾。服用150-500毫克安|眠|酮后就会有一种发麻的感觉，肌肉放松时能诱使运动机能失调，困倦、欣快感和主观感的变化随之而出现。八十年代安mian酮在临床上已停止使用，现在主要是作为DU品代替用药在地下流通。
　　[3]胃药。

　　23.
　　接连几日，夜晚都变得难熬了。叶凡接连几天早晨都是踩点到单位，黑眼圈越来越严重。那个跟他同期的新人也越来越好奇，逮住一次下午茶的时机，将一盘薄荷糖都端在叶雪面前，做了个手势，笑嘻嘻道，请。

　　叶雪疲惫不堪：搞什么？

　　两人此刻坐得位置足够偏，那人知晓不会有人偷听，便坐得更近，朝他眨眼，道，别装了，有福同享。你是拿到了一|本|道的珍藏盘还是什么实用价值高的游戏？一本|道的当家花旦尾野真知子？还是赤西凉、村上里沙、石川铃华、大泽佑香、真白希实、石黑京香，还是樱井莉亚？

　　叶雪：……见你的鬼，我最近没接触任何A|V。

　　同事：真的假的？难道是书？还装，看你表情就知道了。而且你小子有没有什么秘密女友，居然还能被榨成这样，看来是不得了的巨作。

　　叶雪终于忍不住扭头瞪着他。是巨作，佳作，也是名作，但不是黄作。他前几天忍不住开始更多阅读唐无乐的文字，最开始还很克制只阅读了他早期的一些书，那时候唐无乐还用的笔名，读者私下里尊称为吴老师，那些书里大多也是唐宋时期的蜀中、漠北黄沙或者幽暗的南疆沼泽，文字所特有的张力让叶雪年轻而丰沛的想象力得到充分的发挥，所有的场景和对话在脑海里栩栩如生，等他一睡着就在脑海中重新构建成一个崭新的鲜活生动的世界。

　　他甚至在黑戈壁藏宝洞把刺客上了一次，原书中的场景还原到百分之九十，书中所有的台词都拿来调情，盗宝的阴险小人和器宇轩昂的正派人士在岩壁外面高声争论，刺客坐在他大腿上，腰软得扶不住，衣服上坠着的一枚毒镖晃悠悠地碰到石头，发出叮一声响。外面有人听到，争论声立止，有人陆续从篝火边站起身敲打岩壁越走越近，刺客紧绷起来，里面也跟着战栗紧绷，让还深埋在他体内的人忍不住吸了口气。

　　唐无乐原来那本书里写的不过是刺客藏在藏宝洞的暗处打听事关十年前一场惊天大案的玄机，如今读者叶雪看了文，脑子里会脑补什么，显然不是原文作者能掌控得了的了。

　　但是架空的文就那么几篇，看来看去，唐无乐还是现代背景的文写得更多；于是最近几天晚上是越发真实的唐无乐以凶手、警官、图书管理员、衣冠楚楚的银行职员或者打算戒掉烟瘾的游走在被潜规则边缘的武替演员的身份依次出现，叶雪最开始还有些抗拒，然后就麻木了。

　　这感觉还真是安mian酮先麻木又爽快的上瘾感，停都停不下来。那些人越像这几天见到的真人，那种如临深渊感受朔风吹拂的刺激感就越强，一天比一天真实且强烈。

　　反正是做梦。他想不出其他借口，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我现实中绝不可能跟舅舅告白了，拿他的作品脑补也不是大错。梦是我自己的，无人能窥伺，做什么也不犯法，过去这段时间让情绪消退就好了。

　　同事见他情绪不佳，纳闷但忍不住更加好奇，心里一动，笑嘻嘻开口道：我难道是贪心的人？如果有照片就好了，只是照片也行。像是敏子那样的照片。

　　叶雪浑身一震，扭头再次狠狠瞪试他。同事被吓住，立刻竖起双手妥协。

　　这敏子绝对是同事最近盛赞的谷崎润一郎笔下的敏子。文中第一人称的丈夫一直未能完完全全欣赏敏子的裸体，当对方喝醉，终于有了好的机会彻底脱掉她衣服，让她一si不gua暴露在落地灯和日光灯下。但当他注视着一切并感叹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敏子也许并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本来是睡着的，中途醒了，但是因为羞耻而装睡。
　　他认定是这么回事，这也许仅仅是妄想，但非要这样想，因为对方明明清醒却假装不知道自己在被人抚弄，这念头给人以莫大的愉快，甚至拍了照片留作纪念。

　　显然对一些人来说谷崎润一郎比渡边淳一更得心，有些文字剑走偏锋，能给人更多刺激。

　　叶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起身绕过面前的糖果，身后的同事发出遗憾的叹气，而叶雪听到手机发出声音，打开一看是来自父亲的讯息。

　　[腾出晚上的空。]叶凡写道，[穆玄英今晚7点的飞机，你去接。穿精神点，直接接到XXX酒店。]

　　叶雪心里一跳，回道：[我？]

　　叶凡回：[无乐也在，我这时候见他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