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字路口等你来》金景铜

6、阿山

　　人生很多时候，命运既是选择。
　　我曾无数次回想，如果当初我听了庞潇的话去了日本，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只是，如果在无法预知的情况下，即便无数次，我大概都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那天在机场，庞潇看着我进了安检。我走进去很远了，回头看的时候依然是他站在那里笑着和我挥手的样子。
　　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从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我就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小时候，第一次进家门，爸爸笑着和我妈妈说会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再后来庞潇擦干我的眼泪告诉我他会给我一个家。只是，现在家在哪啊。
　　这些年里，庞潇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迎合，拼了全部手段，站在今天的位置依然草木皆兵，他总是捧着我的脸说再等等，等报了仇，等那拿回咱们的东西，他一定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只是，庞潇大概不明白，从小到大，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可能我那时候还小，无法体会那刻骨的仇恨。而我一直无能为力，无论是对报仇还是对庞潇。
　　转身那一刻，我突然想哭，我真害怕啊，害怕我就这样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在庞潇身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推开安检的人冲了出去，后面的工作人员警惕的看着我的动作，以为我有什么违禁的东西，一群保安过来将我按在地上。
　　庞潇已经转身，所以他看不见我这边。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我突然有一种悲伤地预感，庞潇也许已经走远了，而我还被按在原地，也许我用尽此生都未必追的上他的脚步，可是我如他一般，依然固执前行，不想放弃。
　　我坐在机场一整天思前想后，各种利弊，最后打了三个电话，一个给庞潇，告诉他我已经到了日本，一个打给我日本的朋友帮我隐瞒，再一个，我打给了江久连。
　　他开车来接我的时候，我倒是挺意外的，我以为凭他这样的大忙人必定要装装样子，派个司机和我谈条件，可是没有，他开着一辆跑车很风骚的出现在机场，就像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也不废话也不矫情的把我拉上车，装好行李，扎好安全带竟还问我中午吃什么。
　　“你就不问问我找你干嘛吗？”
　　“看你的架势就是离家出走，这点早就是我玩剩下的了。说吧，吃什么。”
　　“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留下来，看着你。”
　　“看着我？”他略带嘲讽。
　　机场高速上一辆车接着一辆车，承载的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个人的梦，“从我哥打算送我出国开始，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答应你的合作了，而且江久连，你必定是早就和庞潇沟通过了，你那天让我回去带话，不过是想让庞潇误会你看上我了，让他紧张而已，但是我告诉你江久连，我从来不是庞潇的弱点。”我回身看着他的侧脸，“我劝你不要想试探庞潇的底线在哪，我留下来，就是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成为庞潇的弱点。”
　　他一个急刹车停在紧急停车道上，车的惯性让我踉跄，安全带瞬间嘞的我喘不过气来。“江久连你有病吧！”
　　他却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愤怒，随即松开，嘴角冷笑，“自以为聪明，你们女人向来自以为聪明吗？”
　　“女人从来都很聪明，只不过会为自己喜欢的男人伪装成傻傻的样子而已，所以，江久连别以为我真傻。”
　　“你凭什么觉得我在试探庞潇。”
　　我不想理他这种无谓的问题，“江久连，你的目标很明确，我们的目标也很明确，我只能说，你最好把心思放在合作上，别试图找什么东西最后独吞成果，庞潇比我聪明，别最后目的没达成，你们再两败俱伤就不好了，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庞西，永远不会成为庞潇的弱点。”
　　他饶有深意的眯起眼睛侧过头打量我，“你辜负了庞潇的一番好意，非要卷进来，不过也好。”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的警告，声音带着磁性和暧昧，“不过，除了试探，庞西，你就不怕我是真的对你有兴趣，而你现在所谓的监视我，就是在自投罗网吗？”
　　我看着挡风玻璃前方，“江久连，你和庞潇一样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对这种没有利益好处的女人感兴趣，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只能说你蠢到家了，而你向来所向披靡，所以这点根本不成立。”我转头，拉起嘴角，“中午吃日料吧，就当我到日本了，还有，给我一处公寓，住酒店会被庞潇发现的，别说你没有公寓，像你们这样的人，必定有几处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可以方便带女人回去的。”
　　他略有惊讶的看着我，“你就不怕我告诉庞潇。”
　　“你不会的，聪明人，你怕庞潇怀疑你的动机，质疑你的诚意，你其实无意与庞潇为难，这样会耽误你弄垮汪家的大计划的。我找人私自调查了，其实你早就和庞潇接洽过，我只想说，你们当真都是好演员啊，我甘拜下风。”
　　他叹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也好，就当是平衡好了，你大概不知道你哥早就在美国，我母亲的老年公寓附近安插人盯着了吧，其实就如你一样，他大可不必，因为我母亲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弱点。”
　　他嘴角轻笑，倒是失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犀利和后来的玩世不恭，我有点疑惑，侧面看他的眼睛在墨镜后面很是清澈，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谢谢你。”
　　“不用谢，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日本，庞西，你之后会发觉，你留下来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我刚要说什么，江久连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起来，眼神瞟了我一眼，“帮我暂时取消之前定的行程吧，股票有变动，我得改变一下之前的计划，嗯，对，不用，我自己已经有新计划了，好的。”
　　挂了电话，“庞西，喜欢小动物吗？”
　　“嗯？”我奇怪他挂了电话后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

　　当我站在公寓门口，打开门的一刹那，才知道为什么，一个球状物体几乎把我扑倒。
　　“阿山，乖，蹲下。”
　　我站直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萨摩。吐着舌头天生微笑讨人喜欢的脸。
　　“这里不算大，可是很隐秘，这座公寓里可住着好几个明星呢，安保很好，你先住着吧，有不习惯的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四处打量着，有点惊讶，“这是你的公寓？”
　　“如假包换，你可算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我撇嘴，“我可不信，像你这种人不是喜欢金屋藏娇吗，什么女明星啊，大学生的。”
　　“那倒是。”他倒是坦然点头，“但有时候也觉得累，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得有个自己的地方。”他说的话真真假假的，我就听着乐了。
　　“平时住的地方下属都知道，总要有个自己的空间，是不是阿山。”他退去商场上疏离冷漠的商人气息，和那只狗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有种邻家男孩的样子。我这才恍惚，他比庞潇还小两岁呢，也确实是个年轻人，可是不知为何，平时的江久连总给人一种长辈的压抑感，大概和他的经历有关吧。
　　“问个私人问题，你到底在外面有多少个不为人知的公寓。”我突然有点坏心思。
　　他一边到了狗粮在撒欢的阿山饭盆里，一边好笑，“那你说说庞潇在外面有多少个？”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半晌，“庞潇不是那种人。”
　　他嘲讽般的冷笑，“那庞小姐评什么就给我贴上那种人的标签。”
　　我又一次被噎住，真是和这人说话从来没有赢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