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情缘》竹村花月

7、第七章

　　梁天正住在研究生宿舍，一个两人间，但由于室友是傅俊，这个本地的富二代基本上除了帮梁天正占用名额，和偶尔宿醉不便归家外就没正经住过，所以这宿舍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单人间。
　　饭后看了很久书后的梁天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发呆。

　　这张照片是他唯一的一张家庭合照，约莫九年前，他父亲好言相劝，把他和母亲从故乡拉回香港，相安无事住了几个月，岂知父亲不知足，也把情人和孩子从美国劝回去香港，自以为享齐人福，叫梁天正叫她阿姨，于是有了这张合照。但不到半日，母亲就和阿姨又起了争执，母亲一怒之下就回到故乡，禁止他和父亲有任何联系，乃至于香港那边告知父亲去世，他也不敢去送终。
　　上一辈的恩怨，随着父亲已经去世，前尘往事，尽归尘土，他已经不想计较。只是看着照片中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孩子发呆，那小孩留着一头短发，眉目清秀。当时两人并没有计较母亲们的不和，而是血浓于水，一个哥哥一个弟弟的相谈甚欢，玩了大半天，就双方学的咏春进行切磋，当然这真的就是切磋，基本上就是哥哥教弟弟学。

　　而母亲虽然负气回故乡，与父亲断绝来往，却并未返回娘家，而是依然在故乡梁氏家族中居住，表明自己正妻身份。所以梁天正少年时多与梁氏子弟结交，觉得比在大城市孤零零生活好得多，对这个许久不见的弟弟很是思念。

　　这张照片他本来就时常拿出来看，今天看到来自香港的小学妹梁淑敏的耍出的梁氏真传咏春，更加勾起了回忆。

　　梁天正站起，又按回忆耍起今天早上梁淑敏对教官用的几路功夫，更加肯定这是梁氏真传，没想到香港那边连女孩子都那么厉害，不知道我那弟弟学得怎样？会不会比我更好？

　　因为港澳台等地没经历过破四旧等等运动，传统文化保留得不错。可是也有些不好的东西也保留下来，比如说□□。

　　他很尊敬父亲，甚至并不在意父亲有二奶，因为以他父亲的为人，他相信父亲一定有难处，阿姨要么是极好的人，是父亲的红颜知己，要么在父亲有困难时尽心帮助过父亲，所以两人才会在一起。

　　可是父亲居然还是社团老大，嘴里成天念叨着什么天父地母，反清复明，爱兄弟爱黄金。他最受不了这一套。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清朝都亡了一百年了！这不小孩子过家家吗？

　　想起梁淑敏的一些言辞和做派，他相信，淑敏肯定和□□有关联，有机会一定要尽力劝她。
　　可是，婉君又不喜欢他和她多接触。

　　梁天正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婉君的性格缺点，可她几年来，是那么的喜欢和支持自己，一个富家千金来追自己一个穷小子，从未起过异心。他也觉得很感动。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繁体字写的，叫他去下一个手机聊天应用，并加一个id为好友。

　　“ashley_leung”梁天正轻轻读着那个id，毫无疑问是梁淑敏。他依言打开了网址，这个应用很陌生，没听过，但出于信任，他下载并安装了，看看说明，原来是一种新型的聊天软件，不依赖任何服务器，不会被网络监控，还拥有“阅后即焚”功能，即双方都有权、或者设定自动时限删除聊天记录，不留下任何痕迹。

　　“嗨，这么高科技啊？怎么不用微信？”梁天正在手机上打字。

　　“嘿嘿，这不是怕你女朋友起疑心吗。”那边梁淑敏在回应。

　　“你管她干嘛。”

　　“女人的第六感很厉害的，随时翻你手机看。”

　　“知道你还找我？”

　　“反正问心无愧嘛。”

　　“这种应用，简直像间谍工具一样，我用着才像做贼心虚，你没别的事的话我等会卸载了。”

　　“别，别，我说啊，刚才中午电视放的新闻，我查过地名，是在学校附近。”

　　“那又怎样？”梁天正心中好奇。

　　“我总觉得，人不会为了一块钱杀人啊。我想去看看。”

　　“你还真纠结，你当自己福尔摩斯啊。”

　　“不用军训也没事做嘛。师兄，去不去嘛？”

　　“如果我不去，你一个人还是会去？”

　　“对。”

　　梁天正心中叹了口气，光天白日，国内的治安环境其实不用担心，但是想到梁淑敏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只身去什么凶杀案发生地，心中又有些不忍，问道：“但是你看到他们家人又打算说什么？你也不能冒充警察吧，这是犯法的哦。”

　　“要不我们说是社工吧。”梁淑敏想了一阵子这么回答他。

　　“好吧，十五分钟后在西门等。”梁天正匆匆换了衣服，再一看手机，聊天记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梁淑敏的名字也变成了“系统测试”，心中一笑，于是出了宿舍，走去西门等了一会，梁淑敏也来了，只见她又束起一条马尾，身穿一套牛仔服，内穿一件灰色打底衫，显得既妩媚又可爱。梁天正不由得心头一荡。

　　梁淑敏打量了一下他，苦笑道：“这可怎么办，你不提前通知就穿西装，现在我穿牛仔服，咱们不配啊。”

　　“不是要演社工吗？”

　　“但是你穿西装实在太帅了啊，整个霸道总裁，哪像社工。”

　　“那就演你领导好了，”梁天正笑道：“霸道总裁……看来你对内地文化也很熟悉。”

　　梁淑敏吐吐舌头，说：“这里你熟悉，你带路。”

　　梁天正嘲道：“你不是很认真查过地址了吗？”

　　“喂喂，女生看地图找路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西门我也一路问人才来到的。”

　　“谁知道，你不是女汉子吗？”梁天正说完这话，却不由自主心中一动，又仔细看了看她。

　　“走啦。”梁淑敏推了推他。

　　两人走了好久，到了一排高大辉煌的建筑前，梁天正说：“请注意，现在即将进入时光隧道，让我们回到八十年代。”

　　梁淑敏好奇地跟着他，在那些高大的现代化建筑之间，进入了一个城市旧区，或者应该说是城中村。看到眼前的一切，也吃了一惊，真没想到，这和前面的现代化建筑只是近在迟尺，堪称灯下黑。但是，她只是耸耸肩：“还好吧，没那么夸张，中国的基建太强了，这里只是小角落，暂时没人注意，很快又会被推倒更新的。”

　　两人漫步于城中村之中，在残阳的光辉下，看着各色各样从事贱业的下层外来人员，这里有在树下休息等生意的三轮车车夫，有在出租屋中不停缝着廉价服装的女工，她们之所以在家工作，是因为能照顾孩子和老人，还有散发着地沟油气味的露天快餐档。好多人看着这一对衣着光鲜，容貌过人的男女走过，纷纷暗自猜测他们的目的。

　　“这里的保护费是怎么算的？”淑敏忽然问。

　　梁天正抹了一下额头，“你就没正常点的问题吗？”

　　淑敏说：“怎么，难道你否认？我明明看过新闻，也有人收保护费。”

　　“是有，”梁天正说：“但是他们也被警察抓了是不是？”

　　“那没被抓的呢？没上新闻的呢？”

　　梁天正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中国没有香港、台湾那种形成地下秩序的□□，别再把你那套思想来理解这里。”

　　淑敏摇摇头表示不相信，又走了一阵，忽然惊喜地指着一排低矮的平房说：“是这里了，和那天电视上的一样。”

　　“那就去问问吧。”梁天正暗暗观察四周的情况。

　　两人走到电视报道的凶手所住出租屋前，只见铁门虚掩，门前一个约莫5岁的小孩正在摆弄玩具。

　　梁淑敏一向很有自信能博得孩子的欢心，于是微微一笑，弯下腰说，“小朋友，你好？”

　　那小孩没有看她，继续玩他手里的玩具，嘴里在重复：“你好，你好，你好。”

　　“妈妈在吗？”梁淑敏问道。

　　那孩子嘴里念叨着，“妈妈，妈妈……”还是没有看她。

　　梁淑敏顿感挫折，中学时代的她常去孤儿院做慈善，明明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她，还一起演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别费功夫了，他有自闭症。”梁天正刚才观察了一阵子，得出结论。

　　“啊？自闭症？”梁淑敏心中可惜，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自闭症了？

　　这时铁门打开，冲出一个略胖的中年妇女，骂道：“说谁自闭症呢你？”

　　梁淑敏看了看她，和电视上的凶手妻子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于是问道：“你认识李国伟吗？”

　　“什么？请你说普通话好吗？”那中年妇女看了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口气缓和了点。

　　梁淑敏急了：“我一直在说普通话啊。”

　　梁天正见状，走上前对那中年妇女，一字一字地说：“请问，你认识李国伟吗？”

　　“李国伟？噢，那个不是杀人凶手吗？他是我之前的租客，杀了人后他老婆退掉了房子，我见便宜吗，就来住了。你们有何贵干？”

　　“哦，我们是上级派来了解情况的。”梁天正答道。

　　“哎哟，同志，请进请进，找我就对了。”

　　梁天正点点头，大踏步走入出租屋，梁淑敏本来心中失望，不过看到他进去了，也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