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情缘》竹村花月

8、第八章

　　“两位同志，坐坐坐。”大妈招呼道，“我给你们倒杯水。”

　　梁天正示意淑敏也坐下，看了一下四周，都是简单的出租屋家具，和大一堆凌乱的从工厂拿回来的活计。

　　“大姐你怎么称呼？”梁天正在大妈端着着两个老旧的杯子过来招呼他们喝水时问道。

　　“客气什么，我姓何，我男人姓王，在外面蹬三轮车。同志，你看，我们也很难啊。”何大妈环指了一下四周。

　　梁天正为难地说：“可是领导只派我们来是来了解李国伟的情况的。”

　　“是啊，王太太，你知道李国伟的事吗？”梁淑敏在一边插嘴道。

　　“唉，那个人也是蹬三轮车的，一直很爱赌，欠了很多钱，没了钱问老婆要，他老婆去饭店打工的一点钱被他拿了去输光还不止，反而被他怀疑他老婆卖身，那天有人拿这个挤兑他，他就认为那人和他老婆……反正就这样杀了人了。”

　　“呸，什么烂男人。”梁淑敏骂道。

　　“可不是嘛，你说，党和政府帮谁不是帮啊，就帮帮我吧，你看我儿子……我还有个女儿在读大学呢。”何大妈用衣角抹了抹眼泪。

　　梁淑敏正想说怎么帮法，只见天正打了个眼色止住他。

　　“好的，你的情况我会向上级汇报，谢谢你何大姐。”梁天正装模作样记录完，站起来和何大妈告辞。

　　“感谢党和政府，两位同志，请真的要帮帮忙啊。”

　　“会的会的。”梁天正说完，两人正想离去，忽然冲进来一人，也是三轮车夫打扮，那人进来就说：“何姐，你男人被车撞了。”

　　何大妈向那人努努嘴，意思是有外人在不便说话。

　　那人喘了口气，却不理这个暗示，继续说：“不，何姐，你快去看看，这次是真被撞了，是个女司机。”

　　梁淑敏心中一奇，什么叫这次真撞了？

　　何大妈也有些惊，马上请大家出去，关了门，抱起孩子就跟着那车夫走。

　　梁天正似乎猜到什么，看了看淑敏说：“反正不去看看你也不会死心的对吧？”

　　梁淑敏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跟着何大妈走出城中村，到了大马路，远远就看到一辆三轮车在一辆小车前侧翻在地下，交警和救护车已经来了，交警正和女司机说着什么话，那女司机望过来这边，忽然一甩手，回头就走，没理会交警的喝止。不过隔得比较远，她的背影又被车遮住，大家一时没注意。

　　何大妈一路快步冲上前，见地下的人只是轻伤，松了一口气，问道：“死鬼，伤到哪里了？”

　　她丈夫还没回答，那些救护人员不耐烦地问道：“究竟要不要上担架。”

　　何大妈的丈夫指了指那些警察：“你问他们，当的什么警察，眼睁睁看着开车的跑了，还指望你们捉贼？”

　　一名交警答道：“先生，我们是交警不是刑警，车主肇事逃逸，自然要承担相关责任，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何大妈丈夫说道：“人都找不到，不去白不去，当然要去，检查一下身体也好。”

　　谁也意料不到，这时梁天正从人群中站出来说，“还检查？医生都认得你了吧！这车是我的，你要多少钱赔偿，说吧。”

　　那交警有些愕然道：“这车是你的？车主不是郑……正正跑开的那女的吗？”

　　人群嘘了一声，意指交警竟然眼睁睁让司机跑了。

　　梁天正从外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行驶证，又从身上掏出证件，递给交警：“你核对一下。”
　　梁淑敏连吃两惊，一是这辆车居然是他的，二是他掏出的除了驾驶证，就是一个《港澳居民来往内地通行证》，俗称回乡证。

　　交警核对无误，说，“你来了，那正好，机动车本来半责，现在因为驾驶员逃逸，变成全责。”
　　梁淑敏在一边插嘴道：“不是吧，怎么看都是三轮车自己撞上去的。”

　　交警微微一笑，“小姐，你普通话没这位先生说得好啊，好在我见得人多，还听得懂，如果他不服交警判决，可以去法院起诉。”

　　梁天正摆了摆手，对那车夫说：“一千，行不行。”

　　车夫摇摇头：“我浑身疼。”

　　“就是就是，起码五千。”何大妈插嘴说。

　　“就一千，要，还是不要？”梁天正指着车夫。

　　车夫还想坚持，却见交警有点心烦地说：“老看见你被人撞，是碰瓷的是不是？”

　　何大妈和丈夫耳语了几句，对梁天正说：“这位先生，刚才还没谢谢你的帮助就要你赔钱真不好意思，不过你也看见了，我老公被撞上了怎么也得上个医院，两千，你看可行？”她听见他们是香港人也不再叫他们同志了，不过对领救济抱着更大的希望，说不定会给美金呢。听她男人说，看见交警和女司机很熟络，万一被注意到就别想在这混了。

　　梁天正点点头，于是和车夫签了协议书，约定了付钱方式，人群就散去了。

　　梁淑敏一肚子问题，呆呆地看着他，梁天正摆了摆手：“上车再说吧。”

　　梁淑敏正想开门坐上副驾驶，天正笑了一下更正她：“港女，内地的副驾驶在右边。”

　　“一下忘记了嘛。”梁淑敏伸伸舌头，自嘲一笑，换了到右边坐下，系上安全带。

　　梁天正也坐了上来，发动了车子。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现在先去修车店，你有问题的话现在可以问了。”

　　“这是你的车？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梁淑敏问出第一个她最感奇怪的问题。

　　梁天正点点头，苦笑道：“显然是有人开来这里。”

　　“谁？”

　　“郑婉君。”

　　“又是她？”

　　梁天正想了想说，：“应该是在学校附近看到我们了，她自己或者别的人，我的车刚好停附近，她有钥匙，就跟过来了，可能心里有些急，就撞了这人了。”

　　“哇，又搞跟踪啊，搞得我们真像间谍搞地下活动啊。怎么每次都这么准啊？”梁淑敏对着倒后镜照了照自己，理理头发。

　　梁天正皱皱眉头：“这个我也猜不到，特别是中午那次。”

　　梁淑敏问道：“那她为什么跑了？”

　　梁天正说：“我也不肯定，不过应该是看见我们之后，不想直面你吧。换作是我，嗯，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淑敏奇怪了：“撞了人就跑？这不犯法吗？”

　　梁天正摆出个嘲弄的笑容，说：“毕竟伤者只是轻伤，变成全责也无非赔点钱，这种小钱她还在乎就不姓郑了。”

　　“那么，这车是你买的？读几年也要买个车？”梁淑敏阴了一下脸，哥你不会吃软饭吧。

　　“我去公司需要用到，至于钱方面，我给一项工程解决了一个问题，省下的钱买一千部都有余。”

　　“你们已经算是未婚关系了吗？”

　　“还不是，不过我们的目标是结婚没错。”

　　“那，怎么办好？一天之内就连续被她看到两次我们在一起，搞得我是小三似的！”梁淑敏直叫冤枉。

　　“我想她一定很生气了，所以，如果你不是故意破坏我们关系的话，”开着车的梁天正不管路况，侧头注视着她，“你要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我没见过的两代，三代堂妹？”

　　梁淑敏默默无语，看了他一下，又望着窗外，此时已经开始夜色沉沉，她吸了口气，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恨不恨你父亲吗？”她和哥哥聚少离多，很怕听到哥哥亲口说恨自己最尊敬的父亲，所以一直暗暗观察，谁知因为操之过急，惹起了哥哥女友注意。现在形势所迫，要么和他相认了，要么就此别过了，因为如果你恨父亲花心，那也会跟你母亲一样恨我。

　　梁天正听到，脚一抖，险些来个急刹，好不容易把车理顺后，停到一边，打开了故障灯，两人钻出车外，他隔着车就对着淑敏喊道：“我就问过你认识不认识我父亲，你说他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啊？”

　　“对，我撒谎了。总之，你觉得他怎样？”梁淑敏没敢看他，转过身，看着路旁的小树林，胸口在不断起伏。

　　“父亲就是父亲，何况人都死了，还记恨来做什么！”梁天正越过车头，走向她身边。

　　“真的？你不恨他了？！”梁淑敏悲喜交集。

　　“你这么关心我和父亲的关系，你是谁啊？”梁天正追问。

　　“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梁淑敏低头道。

　　“什么？妹？哪种妹啊？”梁天正实在想不明白。

　　梁淑敏静静道：“你知道，我们那边分得比较清，堂妹就是堂妹、表妹就是表妹，不是真的妹妹不会叫妹的。我们有同一个父亲。”

　　梁天正仔细地看着她，从头看到脚，忽然流出了眼泪：“原来是你，难怪总觉得你眼熟，我一直以为你是弟弟。”

　　“我小时候比较男孩子气，而且学功夫时，有些人看见女孩子就故意相让或者使不出真本事，为了长进，所以小时候我就一直当自己是男孩子。毕竟那时我们就见了半天，打得高兴，连名字都忘记了问……”梁淑敏解释道。

　　梁天正听明白了，也不管男女之别，一把抱住她，摸着她的头说：“好，妹妹，我们相认了。现在才知道我有个妹妹，还长得这么漂亮，哥哥很高兴。”

　　两人相抱着一阵，梁淑敏破涕为笑，轻轻推开他，说：“那你现在知道怎么向你的婉君解释了吧？”

　　梁天正点点头，继续问道：“先不管她了。你妈妈身体好吗？”

　　梁淑敏点点头，“不好不坏吧，现在在美国养身体。你妈呢？还是那么凶悍吧？对了，你怎么还是用回乡证，原来你也算是港澳台学生？”

　　梁天正笑了一下，说：“也不好不坏吧，你不知道中国的身份证是世界上最难得到的吗？”

　　“于是，我们这一家全部不在香港了。”梁淑敏感叹道。

　　“我们梁家的根本来就是在祖国大陆，现在是落叶归根而已。不过你也来这读书，我真有些奇怪，按理说你去美国，英国读书都容易。”梁天正问道。

　　“这不是来找你吗？”梁淑敏喃喃道。

　　“来找我？”梁天正心中疑惑，忽然醒悟，“妹妹，你可别告诉我，你想劝我回香港，继承父业，搞□□。”

　　“没，没，见到你很开心了。”

　　“那还好，妹妹，虽然我们见面不多，但血浓于水，我也很开心见到你，希望我以后能做个好大哥，保护你，照顾你。但是你真的不要尝试叫我回去搞□□，我会翻脸的。”梁天正正色道。
　　“知道了，长气鬼，放心，你想搞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上车吧。”梁淑敏拍了拍她哥的肩膀。

　　梁天正点点头，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婉君……对，我把车开去修了，我们常去那家……不，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你一定要来。”

　　他打完电话，两人重新上路，到了汽修店，把车交去修，两人坐在休息室等郑婉君。

　　“哥，你为什么这么顺利就赔那人二千元了？”梁淑敏想起刚才的事，埋怨道。

　　“敏敏，你是读工商管理的吧，那就涉及到法律。刚才就给你上了一课，加上我们去采访的凶案也是一课。道理我不强行灌输你，你自己好好领悟。”梁天正缓缓道，激动过后，他自行给妹妹取了个亲呢的称呼。

　　“唉，好难理解！”梁淑敏摇了摇头。

　　梁天正问道：“那如果是在香港，你会怎样处理？”

　　梁淑敏咽咽口水：“谁是谁非，法官会判的。”难道我会告诉你没人敢惹我？

　　抬头看见一部保时捷驶入，走下一个女生，正是郑婉君，梁淑敏站起来想向她挥挥手。

　　却见郑婉君面色不愉，完全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梁天正面前，冷色道：“我闯的祸你掺和什么？还赔钱，丢人不。”

　　梁天正摆摆手：“小事就不说了，婉君，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父异母妹妹，梁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