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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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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忆站起来向她点了点头,十分礼貌:“多谢齐姑娘。”
流莺有些怔然,眼前的人依旧一身银色长衫,描着白鹤的暗纹,长发松松的绾在脑后,发尾坠着一块翠玉,修长的左手拇指上带着一枚翠色的扳指。章忆比起几年前更挺拔了些,气质也成熟了不少,可他依旧是他,一如当年,眉眼俊美,笑容温和。看着看着,鼻子就有些酸,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章忆都能将她最脆弱的一面触发出来。
章忆看她愣了神,皱了皱眉,章忋忙咳了一声,流莺一惊,发现自己正愣愣的盯着章忆,低头笑了一下,抬起来对着章忆到:“不必客气,我无非是找个过年的地方,帮了章公子,他收留我我就有个去处,他不收留我我兴许还能去牢里吃吃牢饭。”
章忋一愣,章忆却笑了,这小姑娘倒是坦诚:“所以姑娘帮忙是别有用心?”
“不论怎么说,是我帮了他,无论我是为了什么,都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流莺对着他笑出了一排整齐瓷白的贝齿:“你还是那么多疑,章忆。”
“我们认识?”章忆听她这么说,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这样一个孩子,恍然想起,是有这样一个孩子,白白嫩嫩的脸,有不属于那个年纪的聪慧与圆滑,那个女孩也叫他章忆。转而有些惊喜:“流莺?”
“章忆。”流莺对他伸出双手:“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章忆走过去,站在流莺面前低下头,他很高,流莺还是像原来那样小小的,他俯下身子,伸手将流莺揽进怀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流莺。”
当然这里面章忋是最为迷茫的,大哥多年在外游学,本来认识一个姑娘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姑娘不过十四五岁,很多年前,很多年前的时候,她大概还是个孩子吧?
流莺没想哭,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以为离开章忆能长大一点,可是还是那么容易的就泪流满面。
章忆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百崖山村,他们彼此依靠的日子。流莺的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可是她唯一能对章忆全身心的信任。
大概是因为彼此都不安定的时候,经历过生死,所以彼此信任,心里也是存着深厚的依赖的。
“所以说,你只是碰巧来了京城?”章忆支着下颌问看起来饿了很久的流莺。流莺吃了满嘴,听他问话,点点头,并未开口。
“前几日致远写信告诉我,说是你有可能去找了泉岸堂的本部,我今日出门,本想去杭州看看,却又收到致远的飞鸽传书,大意是你不太可能去云南,他让我再等等消息。”章忆想了想,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流莺这才吞下嘴里的东西,抬起头急切的说:“章忆,我想参军。”
“参军?”章忆眉心皱起,似是不能理解:“莫说军队会不会要女子,就算允许你去了,你又如何吃的了战场上的苦?我知你在苏家剑法有所成,只是战场同比武不同,并不适合你。”
流莺低下头,有些失落:“我知道不太可能,可是,我想为大家报仇,为一觐师兄报仇。”她伸手摸了摸怀里酣睡的阿孑,又仿佛坚定了信念,抬起头道:“章忆,帮帮我,不论是什么方法,我知道你可以。”
章忆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流莺细瘦的手腕上,手腕上有一枚精巧的翠玉镯子,他一眼看中的礼物,即便是流莺习武多年也未曾有损坏,可知是流莺精心保管的。这孩子一如既往的自律且稳重,哪怕是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依旧是这么坚韧。他几天前得知流莺即将和苏一觐成婚,却因为这场战争让他们生死相隔。流莺刚刚从百崖山村的噩耗中找到一丝慰藉,却被同样的人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生生夺走。
“你很恨他们吗?”章忆望着那双手,并不似寻常女子柔若无骨,相反的是骨节分明。握剑用的是左手,这也是和他学的臭毛病,师父常常因为这个打他的手,可是总是改不过来,师父也就随他去了,却不曾想被流莺学了个十成。
“嗯。”流莺认真的点头,她一直崇拜着章忆,也在潜意识里模仿章忆的行为细节,用左手,不拘小节,自律,冷静,这一切都是章忆的特点,甚至是喜欢诵心经静心也是章忆独有的爱好。
章忆很想听流莺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总想着每一句都可能将流莺心里的伤疤撕开,于心不忍。
章忋沉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的开口道:“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也需要一个人保护你,接下来你才可以放手去做一些事,不必像现在一样畏手畏脚的。”
章忆眼光落在章忋的额头,自己和五弟长的并不相像,自己随父亲多一些,而章忋则更像过世的母亲。弟弟终于也长大了。
“流莺,留在我身边帮我吧,我向你保证,帮你报仇。”章忆转回目光,诚恳的对着流莺许诺:“你愿意吗?”
阿孑终于睡饱了,从流莺的衣襟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章忆。章忆惊奇的问:“狼?”
流莺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回答哪一个问题。
在回到杭州的第十二天,已经是腊月初六了,叶致远收到了章忆的来信,流莺已至京都,整个苏家都松了一口气。
叶致远奉了苏顾的命令回京城看看流莺,顺便回家过年,奔波劳碌的叶二少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崩溃的叶二少来到章家府邸的时候,并未见到流莺,只看到了前堂喝茶的章大少爷,便问:“流莺呢?”
章忆笑了笑,并未开口。
转而有人他身后从不起眼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身黑色劲装,因着天冷,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本来披风碍事,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是,可是却被改成了半身的长短,紧紧的裹在腰上,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反而更加难以发现。这样的一个人就一直站在他身后,可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想到这儿,叶致远不禁有些后背发寒。
却见那人将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桃花眼妩媚风流,带着微微的笑意:“叶哥哥,别来无恙?”
其实本来说好是流莺随侍章忆身边,可是流莺在苏家长大,自由惯了,十分厌烦那些繁文缛节,再加上轻功高超灵巧,且擅长隐匿气息,站在角落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最终成了阴影里的暗卫。
叶致远看到是流莺,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可是转而又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章忆看着他那张和流莺差不多年岁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流莺自然是知道章忆的想法,心里也觉着想笑,可是看着叶致远这么认真,便叹了口气:“对不起。”
这下叶致远有火也发不出来了,憋闷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干脆一屁股坐下喝茶了。
章忆这才开口:“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后日晚上皇上在锦云宫摆了家宴,你知道的吧?叶伯伯必然不去,你呢?”
叶致远耸耸肩:“大哥得在杭州坚守,我不去不是不给皇上面子嘛。”
“太子向来不大喜欢你我,他不敢动我,只怕会拿你开刀。”章忆有些担忧:“我更担心他会在群臣面前乱说。你知道的,太子向来不太守礼。”
“无妨。”叶致远不在乎的摆摆手:“谁都知道叶致远是个流氓,他再怎么说我,我也不会掉块肉,该挣得钱一文也不会少挣,反倒是他,话说的太多,易惹是非。”
“话是这么说……”章忆停了声音,向流莺使了个眼色,流莺伸手将兜帽带回去,一闪身不见了踪影,章忆这才开口:“太子知道阿忋了,阿忋手里的东西威胁到了太子的利益,前些日子老二趁我出门竟然去劫了阿忋。”
“你家那个怕你的老二?”叶致远似是不可置信:“他居然为了太子做到这地步,这是明摆着和你翻脸了啊。”
“是这个意思。”章忆难得的露出轻蔑的神情:“他那般不成器的性格,肯为太子卖命,定然是太子许了他章府的大权。”
叶致远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转眼就看到方才不见的流莺用一只手拖着一个人的头发走了进来,过门槛的时候还狠狠的磕了两下,看得叶致远一阵肉疼,章忆倒是稳如泰山。流莺手里的人已经被打晕过去,被仰面朝天的丢在地上。
“总有苍蝇趴在屋顶上,烦人。”章忆皱着眉摇头。
流莺兜帽下的嘴角挑了一下,并未说话。叶致远看了看地上的人,有些惊奇:“太子已经盯上你了?”
“嗯。”章忆看上去有些无奈:“这只苍蝇来过好几次了,每次我都抓不到他,还好现在有流莺了。”
提到流莺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流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在了阴影里,叶致远感叹道:“真是青出于蓝,她的轻功可比你上乘多了。”
章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