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成空》夜宿ys

6、第六章

　　第六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
　　“现下，你可愿听我派遣了”
　　闭未步用力捂住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咬咬下唇，不甘心地说：“可我大仇未报……”
　　“恨源于爱，你又何必纠结于过去呢。”容瑢声音柔柔的，在未步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时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向某处。闭未步转身看过去，却看见那被她丢在里院的麒麟二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麟儿咬着下唇，脸上满是挣扎与纠结，良久，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迎着未步的目光，颤巍巍地说：“……祖父，祖父没有负你……”
　　未步脸上的表情一滞。“我，我是听祖母说的……闭氏早就令皇族不满，灭门是迟早的事……祖父只是从中插了一手……”被未步狠狠地瞪了一眼，麟儿吓得一缩脖子，却还是大着胆子说：“祖父早在放火那天就被烧上了，身体一直不好……”
　　说着还小心地看未步一眼，嘟着嘴赌气道：
　　“祖父抱着你被火烧了好久呢……”
　　（二）
　　未步听了，缓缓闭上眼，笑道：“原来不是我眼花啊……”
　　恨了这么多年，却发现闭氏一族原是罪有应得；以为不爱自己的人，原来爱自己最深……
　　未步的身体在这阳光下变得越来越透明。
　　花茕蓂忙急道：“诶她她她没了怨恨就快要消失了诶！”慰尚空瞥了大惊小怪的某花一眼，哼了一声后拿出一个小白玉瓶：“早就料到了。”
　　再次醒来，闭未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熟悉的床上，身体沉重的不像是自己的。迟疑地抬起手放到眼前，左手上黑红的胎记刺伤了她的眼。未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生前的身体！！
　　（三）
　　似是想要再确认，未步的右手渐渐抚上了自己的脸。意料之中的，右脸光滑，左脸扭曲坑洼。
　　“哟，醒了”
　　循着声音，未步愣愣地看着讲话的人。慰尚空晃晃腾在空中的两条小短腿，把玩着手中红色精致的丝绦，也不抬头，“怎么，对你的身体不满意我可是派人好不容易才能重铸你的□□的呢……”
　　未步拖着沉重的身体，匆匆下床去，却因为不熟悉的双腿一软，跪趴在了地上，“多谢……”话语声戛然而止，未步侧过头去，看铜镜中陌生的女子的眉眼。镜中人有着细长的猫眼，眼角微微上扬，细长的眉，挺翘的鼻和形状好看的唇……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嘛虽然不是你原来的脸但是很好看呀对不对。”慰尚空跳下椅子，凑到未步的面前，单手托起她的脸左右看看。未步红了脸，一把拍下慰尚空的手。慰尚空微微眯眯双眼，却也不恼，站起来俯视着地上的女子，“其他的就不必多言，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做我的‘魅’”未步愣愣地重复：“魅”
　　“没错，鬼未魅。”
　　（四）
　　慰尚空愉快地哼着小曲负手走近客房下层的一间雅间。一脚跨进去就差点气的要掀了这家店！
　　只见摆满丰盛的食物的桌前，两个女子靠在一起暧昧地说着悄悄话！暗红头发的女子清冷的脸上带着舒缓的笑容，而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子红着脸微微低着头。
　　一旁的扇非离一脸冷漠，安静地吃着饭。
　　这两只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慰尚空面色不郁地走过去，哼了一声后坐在花茕蓂旁边，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对她撒娇道：“茕儿，我想吃这个！”声音甜腻得不像话。花茕蓂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这里有筷子呀。”
　　“……我想要你喂！”
　　你要脸吗……容瑢斜眼看她。
　　（五）
　　四人没有逗留多久，就打算启程了。
　　“诶，小魅魅呢”花茕蓂转来转去，没有找到魅的身影。慰尚空瞪她一眼，脆生生地回答道：“我让属下把她带到别的地方修炼去了。”“咦……”花茕蓂失望地叹口气，“我还没见过她的模样呢。”
　　慰尚空转了转眼珠子，没有回答她。
　　花茕蓂想了想，一下子从容瑢身旁扑到慰尚空身边，用力地抱住了她，双手在她咯吱窝处轻轻挠了挠。花茕蓂抱住她的瞬间慰尚空就全身紧绷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却在咯吱窝被‘袭击’一瞬间噗地一下笑得不能自已。
　　“说，下一只鬼是谁”花茕蓂边挠着某空的痒痒，一边问。哼，收服魅之后，她可不信慰尚空是毫无头绪的。
　　“你，你先放手！”慰尚空笑得肚子疼，断断续续地说。“哼哼，快说。”花茕蓂说着停下了手指的动作，但仍维持着从前抱着慰尚空的姿势。慰尚空内心窃喜，挑衅地瞥了容瑢一眼。
　　然而容瑢只专注地发着呆，并没有注意她挑衅的表情。
　　（六）
　　慰尚空缩了缩脖子，道“魑魅魍魉，接下来自然要找魍魉了。”花茕蓂松手，把慰尚空推开，饶有兴趣地问道：“魍魉莫不是一对”
　　被温暖柔软的人儿推开自己，慰尚空不满地撇撇嘴，却也道：“是吧。有一只是桃花精。”听到‘桃花精’后花茕蓂立刻高兴地跳起来，兴奋道：“诶嘿和我一样是植物诶嘿！”容瑢抬头望她一眼，若有所思。
　　“主人，到了。”非离出声提醒道。闻言，慰尚空抬头看去。不远处，一处幽静的小竹院突兀地出现在这荒郊野外，院中一株桃花开得正盛。花茕蓂看着那株盛开的桃花树直皱眉，轻声道：“这桃树怕是活不长久了。”逆季而生，何况根部已趋腐坏。慰尚空点点头：“所以我来拯救她们了呀！”
　　花茕蓂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她。
　　突然有女子从竹屋中走出来，走到那株桃树下，拾起飘落在地上的桃花瓣。似有感应似的，她抬头望向众人所在的方向，随即一愣。
　　（七）
　　“那是桃树精？”花茕蓂歪歪脑袋，盯着那人问。慰尚空摇摇头，轻飘飘地飞过去，飘到那女子面前，伸手摸了摸人家的脑袋。
　　容瑢嘴角一歪。花茕蓂双眼瞪得大大的。扇非离玩头发的手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扯痛了自己。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别扭啊......然而那女子竟然还就着慰尚空的手蹭了蹭头！
　　慰尚空转头，看着三只抽搐嘴角的生物，皱眉道：“还不上来站在那干吗？”花茕蓂抽着嘴角，跟着容瑢走上前去。
　　走近了，才发觉那女子不寻常之处——清秀的脸上带着舒缓的笑，一双眼双眼无神。似是不相信，花茕蓂伸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那女子微微侧头柔柔一笑，道：“不必试了，我的确双眼有恙。”
　　容瑢挑挑眉。方才这女子出门来的动作可不像是眼不能视物的样子。慰尚空看她的眼神立马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撇撇嘴道：“二两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自然熟悉这里。”
　　听到女子的名字，扇非离看着那女子，淡淡问道：“魉？”只见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向慰尚空行了个礼，“九鬼之魉，拜见主人。”随后又向扇非离点了点头，笑着问道：“这位可是魑？”非离身上的气息令她十分熟悉。
　　非离也点点头，默认了。
　　（八）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当所有人都不说话时，尴尬开始蔓延。“额……”花茕蓂摸摸鼻子，她最不喜尴尬了，“那什么，慰尚空，既然魉在这里，不如就……”话还未说完，魉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打断她，大声道：“不妥！”
　　花茕蓂一愣，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魉慌张地抚摸一簇秀发，发现自己打断人说话十分不礼貌，便匆匆解释道：“我，我知你要说什么，不过是劝主人把我带到修炼的地方……”
　　容瑢一听，挑挑眉。
　　魉低下了头，红着脸，轻声温柔道：“阿沉离了我，该有多孤独啊。”似乎在呼应她的话，桃花树晃了晃上方的枝叶，漫天的桃花瓣在开得最盛的时候纷纷掉落。魉抬头，手托住了一瓣最红最艳的桃花瓣。
　　（九）
　　魉招待众人到竹屋中歇息，手法流畅地煮了一壶茶，给四人倒上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头，看神情似乎是在思索着是否将实情述之众人。慰尚空不着痕迹地分别给另三人一个‘别说话’的眼神，静静地捧着一杯茶喝得开心。
　　深吸一口气，魉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抬头看到花茕蓂‘坐等八卦’的表情，顿时又不想说了。
　　“我和惘辰，噢，就是魍。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说清……互相爱对方，却不知是何种爱……”
　　容瑢低头抿了一口杯中散发淡淡桃花清香的茶，弯了弯眼睛。看来又是一个好玩的故事呢。
　　（十）
　　二两很小的时候，就被爹娘卖到戏园子里了。小小的人每天都要练习戏曲招式，园子里的人对她说好也不见得好，却也没苛待她。她六岁那年，跟着园子里的人到一处富贵人家唱戏，那是她第一次见惘辰。
　　卫惘辰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小小的粉粉嫩嫩的二两，于是求着爹娘把人家赎回来当“童养媳”！
　　六岁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却记着自家哥哥也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记着阿娘说那是哥哥的童养媳，就每天嚷嚷着自己也要一个粉嫩的童养媳。于是，二两被带回了卫家，被当成大小姐的“未来媳妇”一样的养着。于是两个小姑娘长到了明白男女之情之时，那种心中填了十几年的情愫也悄悄流淌着。
　　直到卫惘辰要嫁人了。
　　两个小女孩都惊呆了。
　　（十一）
　　说好的童养媳呢！怎么你要嫁人了！那我怎么办！
　　……
　　二两从得知消息那天起就没睡好觉过。一两月都顶着一双黑黑的熊猫眼。最后她决定留书一封！然后离开！去别的地方当别人的媳妇……偷偷研好墨，二两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宣纸上晕开了五六个墨点，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虽然决定放惘辰去嫁人，但是！心中那种酸酸的疼是怎么回事啊喂！
　　不知道在书桌前端坐了多久，待二两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写了满满的一张纸。但纸上只有一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十二）
　　桃花怒放千万朵，色彩鲜艳红似火。这位姑娘要出嫁，喜气洋洋归夫家。桃花怒放千万朵，果实累累大又多。这位姑娘要出嫁，早生贵子后嗣旺。桃花怒放千万朵，绿叶茂盛永不落。这位姑娘要出嫁，齐心协手家和睦。
　　……
　　二两愣愣地看着这首歌，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了那首《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