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布是小哥

36、第 36 章

　　行了几天的路，妤弗发现，这并不是前往竹林雅居的路。
　　“这是要去哪儿？”妤弗问道。
　　不负和尚平静道:“带妤卿去见个人。”
　　进了山谷，才见出了其中的别有洞天。四周环绕的山谷，充斥着虫鸣鸟叫，别有一番的悠然自得的意思。
　　两人来到了一间茅屋前，不负和尚停了脚步。
　　他转身，指了指西边的屋子，道:“妤卿就下榻那间的屋子。我过会儿就来。”说完，就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妤弗没有去西边的屋子，径直跟了不负和尚离去的脚步。
　　妤弗只看到不负和尚停在了一间屋子前。
　　不负和尚提声叫道:“不负拜见。”
　　不负和尚脱去了僧袍，背着竹棍，一步步地跪着拖行至一世大师面前。
　　不负和尚将头缓缓的磕在了地上。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人。
　　那人长须及地，一脸的慈眉善目。一世大师看了妤弗一眼，报以一笑。
　　妤弗背着包袱，冷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世大师开口对不负和尚说道:“痴儿。真是痴儿。”
　　不负和尚应道:“是。”
　　“罢了，罢了，就跪着忏悔吧。”说着，一世大师就转身，回了房里。
　　过不了一会儿，房里就传出了‘喏喏’的诵经声。
　　不负和尚穿着单薄的衣衫，正跪在屋外。寒夜如水，森寒的雾气，沾湿了他全身。
　　不负和尚跪了几天几夜，绕是精壮大汉，也扛不住这样折腾。
　　他瑟瑟发抖地跪着，露珠沿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
　　仿佛刚下过雨一样，世间朦胧一片。
　　屋里突然传来一世大师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咳裂了一样。
　　不负和尚按捺不住，急急地冲进了屋子，却看到一世大师已经是吐了一身的鲜血。
　　那红的有些发黑的血液，召示着一世大师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师傅，你怎么样？”
　　“给我出去跪着。”一世大师怒吼着，一边将一封信收纳进了衣袖之中。
　　不负和尚低了头，道一声，“尊师令。”
　　不负和尚出了门，恭敬地跪着。
　　几天后
　　夜深人静，屋内青灯如豆，扰的屋内的人影乱如繁絮。
　　一世大师抬起枯瘦的手，在空气中挥着。
　　不负和尚赶紧上前，紧握住了一世大师。
　　一世大师气若游丝，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已经不久于人世。
　　不过才几天时光，一世大师就全无了先前的满面红光。垂死之人都是可怖的，即使是得道高僧，也没有什么例外。人终究是人，逃不过生老病死。
　　一世大师睁着浑浊的双目，哑声道:“不负啊，不负～”
　　不负和尚流了满面的泪，哽咽叫道:“师傅，师傅我在，不负在这儿。”
　　一世大师滚动着眼睛，寻着不负和尚的方向，显然，一世大师已经是看不见了。
　　只听见一世大师幽幽说了句，“世间难熬，最是一个情字。不负啊～”说完，一世大师就张着嘴，失去了声响。
　　“师傅，师傅～”不负和尚嚎啕大哭，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悠然闲散。
　　妤弗站在门外，自顾自地绕着裙带玩着。
　　过了许久，屋里没了不负和尚的哭号，妤弗方才推了门进去。
　　屋里，不负和尚一脸的颓然，呆呆的看着木榻上已经冰冷的尸体。
　　不负和尚收拾着一世大师的遗物，一件一件，悉心地叠放好。
　　突然，从一世大师的衣物里掉出了一封信。
　　敬启，一世大师。
　　这信封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显然是一世大师几日前一直在看的那封信。
　　不负和尚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很在意信的内容，却不敢随意拆开，私自偷看。
　　不负和尚正犹豫间，妤弗走了进来，道:“想看就看，磨磨唧唧的像个大媳妇。”说着，妤弗就一手夺过了不负和尚手里的信件，拆了开来。
　　不负和尚未阻止。
　　妤弗略微扫了几眼，就将信收了起来，妤卿从信中得知，西厂倒台，外面发了大水，死伤了不少人。
　　妤弗玩笑道:“不过是一个尼姑给你师傅写的情书，想必你是不会想看了。”说着，就打算离开。
　　不负和尚清哑的声音响起，叫住了妤弗。
　　“信里，说了什么？”
　　“一世老头不想给你看见的东西，还是当做没看见的好。”妤弗道。
　　“告诉我。”
　　“想知道，就自己看吧。”说完，妤弗就离开了房间。
　　不负和尚双手合十，平了平燥乱的心。他轻轻打开了信封，看完内容之后，就默默将它收进了一世大师的遗物里。
　　不负和尚很平静，平静地有些过了头。
　　次日清晨，不负和尚打开了房门，只见妤弗正站在门口。清亮的阳光落在妤弗的肩上，一丝一缕地在她肩头跳动。
　　“不过回来的这几日，外头已经出了这样的大事。我必要出去。”不负和尚开门见山地说。
　　妤弗交叉着手臂，静静道一声，“好。”
　　曾经繁荣的街道，现在是饿殍遍野的尸场。
　　不过一场大水，就将百姓的生活弄成了这样。

　　街上到处是一片荒芜。
　　这一年的饥荒，百姓已经衍生到人吃人的地步。
　　妤弗和不负和尚走在街上，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倒在路旁的饥民费力睁开浑浊的双眼，发现街上还有能行走的人。饥民都纷纷吃力地向妤弗他们靠近。
　　“活人~是活人~”饥民嘶哑的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
　　不负和尚见到这场景，心生不忍。他停下了脚步，任由饥民们爬行过来，抓住他的脚踝。
　　饥民眼里早就没了对生存的欲望，只有面对死亡无尽的恐惧。
　　甚至有几个饥民站了起来，朝着妤弗他们勉强地跑来。
　　在饥民眼里，妤弗和不负和尚现在就是他们所期盼的食物。
　　饥民已经逼近了，可不负和尚却蹲下了身子，用双手拖起了地上的饥民。不负和尚眼里闪烁着的怜悯，让妤弗有些心慌。她怕这傻和尚做出些不对头的举动来。
　　妤弗急了，她没有办法，只能用脚无情地踢开饥民，拉着不负和尚就跑。饥民本就浑身无力，过不了多时，妤弗就甩脱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