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高墨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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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高墨言
墨言用手按压自己受过伤的脚踝，觉得爸爸的话仿佛是天籁之音一般，果然，爸爸，在你的心里，还是可以轻易的为墨言冠以“高”姓么？果然您的严厉与慈爱，都是真的把墨言当做自己的儿子么？
那么，您对墨言的管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高傲却感受着墨言的变化，墨言身上的气场并不是强悍，更不是谦卑，而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更不知为何见了长大的墨言不出三面，自己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和平和稳定，更加多的，安心。
于是，高傲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蹲在了墨言身前。
面对着儿子的脸，墨言似乎又消瘦了，下巴都变成了尖尖的，墨言的大眼睛里写满着不可思议，不能理解，还有一瞬间之后毫不掩饰的深深濡沫。
那双眼似乎是再说: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墨言展开婴儿的笑容，纯净无暇不染纤尘。大是大非之后不动声色的原谅让高傲一瞬间失了神，儿子，我的傻言儿，到底是怎样的伤害之后，你才可以对我深深地怨恨？我对你所作所为，哪一件算得上公允？又有什么是公平……我的傻言儿啊……
只是，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我不是你的“爸爸”，你更加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儿子”，高傲在与墨言对视的时候，脑海里飞速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儿子，若有来生，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是我的儿，我好好待你，再不伤害。
只是，今天，我们，却只能是陌路。
“怎么？让天等你一个卑微的夜卫么？”想太多之后却也只能伤害，无他，只因为他是高傲，而他，是墨言。
“是的，傲爷，墨言，知错。”万千的星辉洒落湖面，唯独剩下点点滴滴时隐时现的温柔。墨言沉浸于那一瞬间的感动，当然，在这件事里，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被人呵斥，甚至没感觉到父亲的恶意疏离。
傲爷，亲爱的爸爸，能对墨言说一句话，不就是对墨言最大的支持了么？
还，奢求什么呢？
起身，但是脚踝的扭伤让他无法保持平衡。夜卫的劲装只是方便他活动，对于保护的作用，几乎是没有的。
高傲还是蹲在地上，他并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他也曾经是刀头舔血的英雄人物，他自然能够发现墨言的脚踝肿了。想必是之前牵引的时候扭到了脚又或者是在很久之前就伤到了，一直都没有处理。
墨言是想要努力站直身体，不让爸爸为自己担忧的，可是，他就算再坚强，再能忍痛，他也不能否认自己伤到了的事实。
钝痛从脚上传来，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的身体透支了大部分体力。毫无悬念的，墨言的身体打了几个晃就要倒下去。
墨言本拟摔倒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却被一双手臂拦住。高傲几乎条件反射的抓住了墨言。毫无其他选择，仿佛本能一般。
虽然，他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虽然，他知道并且践行着为了兄弟的江山吞咽苦酒，虽然，他明白此时此刻这样的反应落在好事之人眼里就是一番是非。
可是，他只是一个父亲。
在他眼里，自己的儿子脚踝受了伤还要逞强，他要摔倒了，他就一定要去搀扶。
这个瞬间他自暴自弃，什么正道大事，管他呢……
墨言一瞬间几乎心脏骤停，爸爸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身体下保护着自己的坚实手臂，仿佛自己幼年时的一般无二，是这样一双手臂，将幼年的自己高高举起。
那时候的自己只会放肆的笑，在父亲怀里那种满满的幸福，在以后他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十五年之后重回爸爸的怀中，虽然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搀扶，可是，墨言明白，在自己与爸爸之间，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爸爸终究是向着自己的。
他明白，爸爸一定是有太多的辛苦不能被他人知道，墨言懂，墨言会乖。
高傲看着墨言的表情，这个傻孩子竟然连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会感动到一塌糊涂，这孩子怎么这样容易满足呢？
只可惜，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中，我确实只能是高傲，，太多的东西无法冲破。而墨言却似乎再说:
没关系，爸爸，我可以等……
那个时候，高傲想起了许多的意象，比如这些年来儿子都是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他五岁时被送进逆风，他说:“爸爸，言儿等您接我回家。”
记得回到老宅整理的时候，在墨言的书房里看见了墨言被送进逆风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张书法，只见上面满满的楷体字反反复复都是“爸爸”……
又或者自己午夜梦回，联想到的都是他浴血的身影，时而在向他求饶，时而转身走进远方的迷雾里，再也不见。
当然，还有一个声音时时刻刻鞭挞着他的灵魂:高傲，你对墨言的好究竟几分出自真心实意？有多少是单纯为了完成水仙的遗愿？还有，这样究竟对得起水仙么？
随手从车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可乐，这许是云山留下的，想起儿子也许真的没尝过可乐的滋味。鬼使神差的就拧了开来，更加鬼使神差的递给了墨言:“言儿，渴了吧？”
人在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所谓宽容，不知道会对其他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如果注定心碎，那么是否可以不这样施小恩惠于可怜人？
更何况，在墨言心里看来，这简直是最大的回应，一句话是不是能改变一生？
墨言后期在回忆，是不是他人生中罕有的喝可乐的经历，让他就此从苦涩微酸里感受到了甜蜜和在意。
在许多次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都对自己说，希望永远很渺茫，更何况，他从来生活在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高傲的反应，无疑和毒药一般，翻糖的外衣下，其实都是并不能对他长久的心。
可是，一瞬间，也就是永恒了……
掺着墨言进屋，一路上各色人物都是一副或惊讶或不解的神色，他们的刑堂堂主，正搀扶着一个卑贱不如一只茶杯的夜卫，缓慢的往教父大人的书房而去。
墨言的脸颊上起初反着红霞，后来，敏锐如他感受到的指指点点，并没有一丝退减，他的身份，似乎真的影响到了爸爸的威严和盛名了呢……墨言悄悄地抬起头观察爸爸。
爸爸的侧脸依旧英俊硬朗，爸爸的怀抱依旧温和厚重，父亲像一座山丘一样固执的为墨言挡住一切的心酸痛苦，流言蜚语，而这样的父亲，怎么能够背负妻子不忠的名声？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一经曝光，无论是母亲，父亲，还是爸爸，他们都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如果，这一切一开始就是源自墨言，那么，就应该从墨言手中结束。
如果单单自己夜卫的身份就足以让人诟病，那么，再加上教父私生子呢？再加上因为知晓自己的身世而虐待幼子呢？再加上对丈夫不忠呢？
父亲，母亲，爸爸，这些人一定要幸福，而墨言，早就堕入黑暗，如果墨言一个人的沉沦可以换回大家的相安无事，那么，这一切不妨停止在这里，不来不去，一切苦难，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
夜之子，沉溺黑暗，永不见光明……
在这件事之前，在众人指指点点之前，高傲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在乎其他人想法的人。可是，当那些语焉不详的人，当那些意有所指的目光射向自己，他却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通透，这些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仿佛自己被赤条条的推在镁光灯下。
示众的感觉并不会太好，更何况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逆风那根高高的旗杆，多少完不成任务的夜卫被绑在旗杆上示众，毫无遮拦的展示一身的伤痕。
言儿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他低头大量墨言，墨言却正小心翼翼的缩在父亲伟岸的阴影之下，一身最不惹眼的夜卫服装此刻却无比昭彰，仿佛人们都只在意商品的标签而忽略了商品本身。
言儿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做惨白，亦步亦趋分外艰难，方知道流言蜚语也是可以压死人的，更知道了人言可畏的真正含义。
于是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弃一切，重新开始，是不是真的可以为了言儿挡住流言蜚语。
更加不清明，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言儿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神奇父亲，不避刀锋，却能让儿子在自己的羽翼下快乐生活。
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高傲犹豫了一下，他可能永远也不明白，他的犹豫对于墨言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弥补这件事，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做得到？
太多的时候固执的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殊不知时过境迁，人的需求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机会，更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高墨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