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谣》凰誓凌

23、缪欣（上）

　　清晨，阳光以最美的姿态映入大地，当大家都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新一天的黎明的时候，某些人的命运已经被改写。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缪欣后知后觉地折叠起四仰八叉的睡姿翻了个身，正惬意地准备继续睡去。可当她迷迷糊糊地瞟到四周火红灿烂的稠帘时，吓得霎时蹬坐了起来。

　　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查看衣装，还好还好，没有被吃掉。

　　我的妈呀……她抱着膝盖几乎肠子都悔青了。昨晚真不应该喝酒的，虽然是二当家的，可她沾酒就倒，出任务的时候一直忌酒的。她敲了敲脑袋努力回想着，昨晚是哪个王八蛋灌她喝酒来着？

　　这狗崽子和狗腿子都是吃.屎的吗？！平日里马屁拍得怪响，关键时刻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于是乎……本来是想扮成新娘子进这府衙里头捞一笔，如今银子没偷着，倒是把自己给赔进来了！

　　匆匆洗漱之后，正准备开溜，没想到刚一开门就撞上了两个丫鬟。

　　“夫人贵安，奴婢这就伺候夫人洗漱。”两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小姑娘唯唯诺诺地说道，她们微低着头。缪欣上下端详了她们一番，左看右看也不过十四五岁嘛，整日困在这高墙大院里面，也真是为难她们了。

　　“不用了不用了！”缪欣大大咧咧地摆手，看着丫鬟们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大了些，肢体语言也太多了些。

　　她冒充的可是知书达礼的好人家的姑娘，如今这样的言行举止未免也太不体面了一些。

　　“咳咳……”于是轻咳了几声，缓解道：“我已经自己收拾过了，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夫人不需跟奴婢这么客气，奴婢就是专门伺候夫人的。”其中一个小丫鬟笑盈盈地道。

　　她们这一口一个夫人的，叫得缪欣心里非常不爽。她好歹也才是十九岁的黄花大闺女，好处没捞着一把，一夜之间凡成了夫人了？！

　　“既然夫人已经收拾妥当，奴婢这就去书房禀报大人。待会儿夫人还要与大人一起去向老夫人敬茶呢。”小丫鬟说着便退了下去。

　　大人……？

　　敬茶……？

　　什么跟什么啊，我还没准备好啊喂！

　　无奈左右还有那么多丫鬟跟着，她想开溜根本不可能。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混过这一关再说。

　　趁着她这个什么相公还没回来之前，缪欣赶紧抓着丫鬟问长问短。小丫鬟无一不据实回答。

　　这相公姓许名贽，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被当今圣上钦点到这云水县当县令。他文采斐然，又懂得治民之道，深得皇上赏识，于是得了能与御花园相媲美的一座府院。今年二十有五，父亲早逝，如今有一个年迈的母亲随着。这不，老人家硬是要双喜临门。许贽新官上任才不过几天，她老人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给儿子安排了这么件亲事。

　　至于这原本的新嫁娘的底细，缪欣倒是知道一二的。这新嫁娘无父无母，从小在当地远在家当丫鬟，随着小姐读了不少诗书，知书达礼，可却在上花轿之前跟她的如意郎君跑了。这才让缪欣捡了个便宜，原以为可以趁机捞一把，没想到却是踩着了臭狗屎。

　　可缪欣不禁觉得奇怪，那丫头知书达礼是没错，可终究是个丫鬟，这新任知府就这么接受了？

　　“你说……”缪欣故作腼腆地问道：“我就是个丫鬟，大人要是瞧不上我怎么办？”

　　小丫鬟掩面咯咯地笑了几声：“夫人不必担心。大人万事都会顺着老夫人的意，况且……况且夫人你这么大方得体，大人怎么会瞧不上你呢？”

　　缪欣微眯着眼睛，这后半句话明显有点底气不足啊。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这么看来，我家这个男人没什么主见啊，什么事情都听他老娘的……”她小声嘀咕着，已经在丫鬟的陪侍下回了房。

　　丫鬟为她泡了一杯热茶，听闻脚步声由远及近，也就知趣地退下了。

　　天气有些热，就着这热茶，缪欣有点不自在。索性拿起扇子呼啦啦地扇着。听见外面的问安声，她不禁心虚起来。

　　“嗯，你们下去吧。”许贽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步入房门。

　　缪欣以扇遮面偷偷瞄着她这位相公的容貌。虽说不上是什么出尘绝艳惊世骇俗，可也眉清目秀，鼻高唇薄。特别是举手投足之间那温文尔雅的气质竟让她有点……

　　有点小鹿乱撞。

　　没错，她缪欣就好这一口的。

　　“你我已是夫妻，不必这样遮着掩着。”他语气平和，眉宇间隐隐有些淡淡的笑意。

　　缪欣不尴不尬地放下扇子，因为天气热还是不知怎的，脸色竟有些红润起来：“没啊，我只是……”

　　“故作娇羞？”他眸子里有一抹调侃的笑意，将桌上那杯热茶在两个杯子里来回倒着，空气中一下子氤氲了水汽。白色的雾气在她与他之间隔着，挡住了她更加红的脸。

　　什么……故作娇羞啊……？

　　茶水凉了一些，他才又推回缪欣手边：“这天气热得快，我命人从天山带回来的冰块还没有运到。你且先将就几天，到时候就有冰茶解暑了。”

　　缪欣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木讷地点了点头，一边应着一边捧起茶水喝了起来。这茶杯暖暖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茶水的温度，还是他握得久了残留下来的体温。

　　总之，缪欣觉得这杯茶喝得很舒服。

　　“昨夜睡得可好？”他望着她的眼睛。

　　她无语地点了点头：“好……”

　　好，当然好，一杯酒下肚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幸她这个挂名相公有点儿……不正常，不然她可就亏大了。

　　可仔细想着醒来时的情景，她是一个人睡在床上的，那他睡的哪里？

　　“对了，那个……昨晚你是怎么解决的？”

　　“……嗯？……”许贽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什么嘴啊？……缪欣只想拍自己大腿：“呃呃，我的意思是……昨晚你在哪儿睡的？”

　　“这儿。”许贽止住了笑意，敲了敲桌子：“昨晚你喝醉了，一直吐个不停。我照顾了你一晚，天亮之前在这里瞌了会儿。”

　　缪欣这回算是丢脸丢到家了，这怕是人家最难忘的洞房花烛夜了。新婚之夜竟然过得这么酸楚。她捂着脸灰溜溜地道：“对不起啊……”

　　“如今你我是夫妻，又何必跟我说这个？”他淡淡地笑了，然后把手伸向她：“走吧，去向母亲敬茶。”

　　这敬茶过程倒是没起什么波澜，索性她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淑女的样子。老人家笑盈盈地将祖传的玉镯戴在了她的手上，说什么希望他俩能够赶紧努力让她抱上孙子之类的话。

　　此时此刻，缪欣只觉得平时厚到可以刮墙的脸今天竟然不知觉地红了起来。

　　“母亲不必担心，我们会努力的。”依旧是淡淡的微笑，许贽的语气平静，可却让缪欣不由得把脸埋得更低。

　　敬茶之后，许贽又回了书房。他本来想让缪欣帮他研磨来着，可缪欣哪里过得惯这与文房四宝为伴的日子。

　　她是土匪，土匪！

　　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买胭脂，许贽也不留她，让丫鬟随着她上街去。这云水县人口密集，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趁着这拥挤的人潮，缪欣很轻松地就把两个小丫鬟甩在了后面。自己悄悄去找狗腿子和狗崽子算账。

　　狗腿子和狗崽子是她的两个小跟班，平日里都会在这条街上出现，今天也不例外。

　　“怎么，还敢出现啊？信不信老娘我揪掉你们的耳朵呀？！”

　　“二当家轻点儿……！”狗崽子和狗腿子唯唯诺诺惯了，根本不敢跟缪欣大声吆喝。更何况缪欣现在的身份是知县夫人，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是土匪，不仅她有危险，许贽也有抹不掉的嫌疑。

　　狗崽子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二当家，我们也想听您的话来着。我们本来想好了办法准备接应你的，可大当家的说了……”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不敢再说下去。

　　缪欣掐着腰斜了他们一眼：“继续说！”

　　狗腿子立刻接道：“是大当家的意思……大当家说了，二当家你要是再不嫁就没人要啦……二当家别、别打，这是大当家的原话来着！他还说了，这姑爷有权有势又有头有脸，保准能让你过上幸福日子。”

　　狗崽子嘟着嘴巴，眼睛有点湿湿的：“他说以后还仰仗着姑爷照顾呢。还说了……还说了让二当家你好好跟着姑爷过日子，别再走匪道了，做个清清静静的夫人就好。”

　　缪欣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大哥平日里没少骂她，可终究是她唯一的亲人，是最心疼她的。

　　“不行，做一天土匪就一辈子都是土匪。我从小是在山寨里长大的，这府里的日子我过不习惯，我要回去！”若是要她撇下哥哥一个人过好日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狗崽子和狗腿子立刻拦住了她：“二当家二当家你别让我们为难。大当家说了，要么是你和姑爷一起回去，要么就三个月之后再回去。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姑爷想赖的没辙……”

　　在回家的路上，缪欣抚着手腕上的白色玉镯，觉得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