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尘舍》苍犬

13、十二章

　　沿着大道信步而走的少年到达了鲛人的王座面前。那是无数的骷骨与头颅浇铸在一起的王座，最顶上如雪的白骨中镶嵌着一黑一白两颗巨大的珍珠。扶手上不知是那条倒霉鬼的龙爪，沾染着看似新鲜的血渍。再往下便是高于两旁道路的水晶基座。
　　那上面的血渍，貌似很新鲜哎……
　　这样想着，黑色的猫小心翼翼的自少年怀中探出了头。深呼吸几次，一番确认后兴奋的扬着自己的尾巴。哎嘿嘿，就记得这里面有空气来着。等会，我是第一次来吧？难道我以前来过不成？唔，有可能，说不定以前来这里串过门也说不定啦。啊，跑远了……
　　挥走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残片，它蹦跳着走向王座，兴高采烈的舔舐着龙爪上残留的血液。果然是鲛人的。回头扫视着如狂风过境般的场面，它伸出爪子点着下唇。只是不知道会是谁干的呢。
　　啊呀呀，会不会是某条威力无比的大蛟龙相中了人家女王结果谈判崩裂然后一阵乱打女王被带走，子民们蜂拥而去相救了呢。亦或者是某个叛逆者发动了一场政变……再或者那些贪财的人们组团来刷鲛人王？
　　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笑了起来。也不知是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还是……谁在打鼾？尖耳轻抖，它四处转着脑袋。

　　一片狼藉的地上，好不容易看到了几只交错在一起的爪子。寻着痕迹轻巧翻去，哟呵，还真是一条大蛟龙呢。啊呀呀，这下可有意思了呢。又是一个剧本之外的家伙。黑猫恶劣的想着，这下该怎么办是好呢，烤了还是煮了呢。
　　钻回少年的怀里，与不知何处的徙泊远交流一番后边蹲下身默默地围观着。

　　不知道和酱牛肉比起来，酱蛟龙肉口感如何。啊……其实说起来我不太喜欢酱驴肉呢，其实更讨厌的是羊肉才对。不过羊肉串什么的不错呀，那烤鱼感觉更好吃哎。啊，所以水族生物还是烤着吃最棒了！
　　胡思乱想着怎么处理眼前家伙的少年想到兴奋处便立刻起身着手寻找着足以燃烧的东西。鲛人的东西都是防水的，防火能力应该不是太好才对……
　　抱着这样的想法，少年开始在这狼藉的宫殿四处寻找可以用来烧烤的东西。

　　“泊远。”一边带着一个的苏瑾玥开口询问，“小墨说了什么。”
　　“放开我！快让我去阻止那个无耻的龙类！”一心想着对方已经将整个宫殿洗劫了一番的小凤凰用力挣脱着桎梏她的雪皓。
　　另外一个也同样奋力挣扎着，却不知在担心些什么：“苏大人，请您放开铭水！”
　　看上去柔柔弱弱很好说话的苏瑾玥却笑着摇头：“不行哟，万一我一松开手你们就横冲直撞的伤到自己怎么办。所以不可以松开手呢。”
　　“啊啊啊！！本殿下怎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人类，命令你放开我！！！”
　　“苏大人再不放手就来不及了啊！”鲛人一脸惶恐，“白大人会出事的！”
　　“哎呀，怎么会嘛。小墨可是很厉害的呢。”女子笑眯眯的。“对吧，泊远。”
　　颔首表示赞同对方观点的徙泊远淡淡道：“亡乐说在王座下面的垃圾堆里看到一条大蛟，问我们怎么吃比较好。“
　　“垃圾堆？”女子失笑，“真没想到王座附近还会有垃圾堆。不过泊远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什么！？”小凤凰尖叫着。“吃？！它疯了？！”
　　“没和它说，不过我想着既然蛟龙属水。那么理应火攻。”
　　“那就是烤着吃啦。”
　　“喂！蛟龙也是龙！人类！那可是你们敬拜的神明啊！”小凤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是啊，苏大人。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女子不解的一脸温柔看着两人，“所以不能吃吗？”
　　复杂的看着女子一脸“是这样吗？”的小凤凰心里一阵沉重：“你真的是人类吗？”
　　“人类最喜欢的壮举不就是屠龙吗？”苏瑾玥笑着，“所以现在有这么一条现成的龙放在我们面前为什么我们不去完成一次壮举呢。”
　　“苏大人……”一旁的鲛人早已呆呆的合不住口。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问泊远呀。”苏瑾玥偏着头，“人类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弑神了呀。”
　　求助般看着徙泊远的两人，得到徙泊远点头赞同的答案后几近崩溃的一脸呆滞。
　　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还不断有人想要成为神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从不间断的供奉又是为了什么。
　　人类果然是世上最残忍、虚伪的存在。
　　……

　　“小墨！”一手一个呆滞人员的苏学姐首先看到了慢悠悠走着不断翻找什么的少年。
　　“学姐大人好！”黑色的猫顽皮的用尾巴向他们敬礼。
　　“乖孩子好。”松开双手，摸上黑猫头的女子笑眯眯的。“小墨在找什么呢，随随便便乱拿别人家的东西可不好哟。”
　　“我在找能燃烧的东西哟。”蹭着女子的手心，黑色的猫狡黠的眨着湛蓝色的双瞳。“可惜鲛人的宫殿是水晶宫，没有什么能烧起来的东西。”
　　“那边的珊瑚不行吗？还有鲛绡也是可以的呀。”
　　“啊，那边的珊瑚都是活的。还有其他植物什么都那么好看，当柴火用真是可惜了。”
　　女子看着周边的景致：“说的也是呢，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本来是想找哪个鲛人借点脂肪什么的，奈何半天连只海妖都没有瞅见。”黑猫不怀好意的看着眼前唯一的一条鲛人，“呐，爱说谎的小鲛人，贡献一点脂肪出来如何？”
　　“白大人。”有些惊惧的看着眯起眼的黑猫，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脑海中正在如何的解剖自己。
　　倏尔，黑色的猫大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啦，不过如果你再不说实话的话那就真的，吃了你。”黑色的猫再度眯上双眼，眼底闪过危险的杀意。“要知道，猫爱吃鱼，那可是天性。”

　　和那个人好像……
　　看着那双眼睛，美丽的鲛人不由想起了那人看她的感觉。一阵止不住的寒意开始从脊骨上窜。
　　亡乐大人真的会杀了我的！就像那个人一样！

　　浑身颤抖的鲛人牙齿也开始打战。
　　“说实话的话就放过你哦。”亡乐蹲坐在桌子上看着犹豫徘徊的鲛人。

　　说实话就放过你。

　　“你到底叫什么呢。”

　　你叫什么。

　　“啊呀，再不快一点说你们鲛人族可就真玩完儿了啊。”

　　不说的话你们就都会完哦。

　　那人过去说过的话和眼前黑猫正在说的话不断交错在脑海中响起。
　　到底应该听谁的？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们的事那么清楚呢？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如果……

　　咬着下唇，沉默的鲛人终于下定决心。刚要开口却被一声长啸打断。
　　蛟龙醒了，他该进食了。
　　鲛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话也说不利索：“快，大家……快，快跑……跑……逃出去！”

　　“真是的什么时候不醒偏偏这个时候，我能抱怨一句吗？”撇嘴的黑猫看着寻味儿而来的家伙。
　　“小墨你不是已经在抱怨了吗？”苏瑾玥笑着拍拍它的头，“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工作咯，要加油哦。”
　　“咦，那学姐你做什么去？”黑猫歪着头不解。“难道不来一起屠龙么？”
　　“我的任务是照看你们，如果随随便便帮忙的话会扣工资的哟。”女子温柔的笑着，“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啦。”
　　“啊！我说你们还在干什么啊！不快点来帮忙！”早在一开始便冲上去和蛟龙缠斗在一起的小凤凰对着聊天的两个家伙吼着。
　　“啊……无礼的小凤凰属火，那这个家伙就交给你啦。”某猫一脸不在意的说道，“等你扛不住了再说。”
　　“真是任性呢。”一旁的女子掩唇轻笑。
　　“战大人小心啊！白大人快去帮忙呀，那条蛟龙可是很厉害的！”勉强稳住精神压下心底恐惧的鲛人对着亡乐说道。
　　“啊……没事的啦，能有多厉害。再厉害也是个水货，用火烧早晚都会烘干的。”亡乐无所谓的趴在莹润的桌面上，“再说了，小孩子出来就是历练的，你不让他们尝点苦头，永远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个世界是‘我的世界’我要他怎样就会怎样啊什么的……”
　　“亡乐大人。”鲛人一脸认真心情颇复杂的看着黑猫，“那条蛟龙可是一上来就折损了我们鲛人护卫队的三分之一。战大人如今也不过是个孩子，您要教孩子什么时间都可以，可是如果孩子出了事，您还怎么教？”
　　“谁说我要教孩子的。再说了，预言里不是有只什么浴火重生的凤凰么？喏，说的就是她了。”兴致缺缺的看着还知道将蛟龙引到外面去打的小凤凰，“她要是死了，我看那些预言家怎么收场。”
　　……您这是什么逻辑，我干嘛要顺着您的话配合您玩啊！默默伤神的鲛人不放弃的继续：“总之亡乐大人，您不能扔下战大人一个人！”
　　“可是我不想动哎……”亡乐随意的甩着尾巴，“我可是一只猫哎，敌人却是一条龙。怎么想都毫无胜率好吧。那小孩儿上，好歹她是只凤凰。怎么着也不会输的太惨，而且……”
　　“对啊！战大人是凤凰，可这是在水里，对战大人可是相当不利！”
　　“啊，你不说我还忘了。”黑猫瞥眼看过战局，“不过你看她不是发挥的很好嘛，而且我还给了她一颗避水珠呢。”

　　由于环境各方面的原因，刚出手的火鞭有时尚未挨到对方便已熄灭。
　　“啊，那个笨蛋在做什么。昨儿个还玩水火交融玩儿那么欢乐。”
　　“大概就是因为昨天玩的太欢乐导致能力透支了吧。”苏瑾玥点点下唇，“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大概还没恢复过来。要不小墨你还是去帮帮忙吧。”对着黑猫轻轻一笑，苏瑾玥劝道。
　　“可是学姐反正他们都是假的，跟明知道不存在的敌人争斗有意思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觉得他们不存在是因为你认为他们是假的，可如果你把他们当成真的，那他们不就存在了吗？”
　　“真像是画饼充饥的家伙。”
　　“那就是不想帮忙咯。”
　　没有回答苏瑾玥的问题，它眯起眼打起了小盹。
　　如果当做存在就存在的话……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反正他们都是假的，就算受伤也不会有事。如果出了事那么测试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啊，再说虽然目前为止总有些和剧本不符的情况出现，但是……
　　不存在就是不存在，存在就是存在。如果非要认为不存在的也存在那么……

　　你相信他们存在，他们就存在啊！
　　就在那里，他们一直都在。区别只是我们相不相信他们存在而已。
　　……
　　被炎日晃花了的眼前是谁那么坚定的说着这些荒谬的话？
　　……
　　所以他们其实是存在的！
　　在那些传说里，那些看似荒谬的言论里，他们！一定是存在的！
　　我相信！
　　我相信他的理论没有错！
　　……
　　又是谁义无反顾的顶着全世界的压力也要去证明那些看似荒谬的理论。
　　……
　　假的！都是假的！神魔也好，妖邪也罢根本都不存在！
　　我命令你，即刻停止一切研究活动！
　　给我滚回来！
　　……
　　谁的世界被迫崩溃？
　　是谁？

　　又一次掉入记忆漩涡的家伙，茫然的思索着。是谁呢？那个疯掉的家伙，是谁……

　　“战大人！”一声惊叫顿时打破了漩涡将它拉回现实。
　　睁开眼向那边望去，不知何时放大了数倍身形的蛟正大张着嘴。而红衣的少女拿着长戟正在那家伙的嘴边苦苦挣扎。
　　毕竟只是四五百岁的小凤凰，实战的经验实在缺乏的可怜，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还不打算帮忙吗？”
　　幻化出的武器上已经布满了裂纹，她的处境岌岌可危。
　　“该死的龙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你呀啊！”
　　少女的嘴里含着血恶狠狠的说着，眼角也因为法力透支已经开始流血。
　　然而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武器也终于支撑不住，化作片片红炎。碎开了。

　　咬着牙，狠心闭上眼睛。等待着利齿的降临。虽然和她想象中的死法有些偏差，但总归都是死在龙类手里，总归都是战死的。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却意外听到一声惨啸。
　　睁开眼，是纯白的色调。
　　“啊啊啊，该死的龙类！”抱着她在水中快速游着的白墨卿默默地挨着她的打。
　　“啊啊啊，你干嘛早不救晚不救！偏偏本殿下准备壮烈牺牲的时候你……啊啊啊看路啊！”险险擦过一块礁石，她嚷嚷道。“卑鄙的龙类，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的劣行！”
　　真吵啊。这样想着，少年随手从怀中摸出什么塞入她的嘴中。
　　“唔唔唔……咳咳、该、该死的、该死的龙类……你给我，咳，给我又吃了什么！”再次被呛到的少女不断干咳着。
　　当然是好东西咯。

　　“喂，我说你这么一直跑也不是办法！”缓过来的少女看着身后紧追不放的家伙说，“最佳方案还是杀掉它，不过我现在法力透支，你又只会逃……”
　　少女正思索着，却发现少年停止了逃跑。
　　“喂！你要干什么。他要追上来了啊！”
　　我当然知道。少年看着遥遥几步的蛟龙。对付这种家伙，就算没有武器也没关系呀。
　　少年俯身拦紧怀中少女，对着大张的恶口脚下狠狠一蹬，冲着龙口而去。
　　“喂！！！我说你要做什么！”

　　龙牙，近在咫尺。于是抬手，紧身擦过，血水流动。将什么东西从对方身上取下。
　　无视少女的尖叫，少年看着手中物什默默地想着什么，忽而回神想起。
　　啊，对了。蛟龙是没有角的。
　　身后惨呼渐渐转变成一阵低低的龙吟。
　　哦？已经能学龙叫了么。
　　少年扭头看着不甘心而来回徘徊的蛟龙。那条蛟仅剩的眼里是无尽的愤怒。
　　一声长啸，龙威立显。
　　怀中的小凤凰感到压迫般不经意缩了缩身形。少年随手丢掉手里的那只眼睛。弯起了嘴角的弧度。
　　小蜥蜴~你可要赔我的手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