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年》飘舞的紫色雪

61、挑衅书

　　秦书澜忐忑不安地看着夏宇轩，而对方同样看着他。

　　不等夏宇轩发问，秦书澜先老实招供，“丽儿感冒住院了，我和院长来探望她，无意间发现你也在这儿就顺道过来看看。”见夏宇轩不说话，秦书澜唯恐自己没解释清楚结结巴巴道，“还有，我、我不是故意躲在门后面，是刚刚不小心看到……”

　　后面的声音小了下去，秦书澜低了头，倒是夏宇轩无所谓地笑笑。

　　“很难看，对不对？”他说罢抬手去擦红肿的眼睛，秦书澜立马递过来几张抽纸。夏宇轩一怔，说了句“谢谢”接过来。随后屋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只剩下夏宇轩抽动鼻子发出的略带哽咽的呼吸声。而秦书澜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

　　半晌，夏宇轩平复了情绪，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麻烦你了。”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被个半大孩子撞见哭鼻子总不算多么光彩的事情。

　　好在秦书澜并没多问，只是急切地追问夏宇轩，“你为什么住院？”

　　“好像是低血糖犯了，大概是长时间没吃东西，也没有休息好。”夏宇轩说，刻意回避了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只是那瞬间脸上滑过的黯然暴露了他的心伤。

　　“哦……”秦书澜将信将疑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是一个人？他呢？秦书澜忍着没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因为秦书澜猜想夏宇轩此时应该不想听到那个男人，他之所以哭得那么伤心，大概也跟那个人有关。一想到那个人居然让夏宇轩难过成这样，秦书澜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由地暗暗捏紧了手掌，恨不得现在就替夏宇轩把那个浑蛋揍一顿。

　　“好了，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人已经看见了，快回去吧，免得院长找不到你担心。”

　　夏宇轩催促道，不想秦书澜非但不动，反而从旁边搬过来把椅子信誓旦旦地坐到了他床边，“没关系，时间还早呢！住院多无聊啊，我陪陪你。”

　　“我不用人陪，快回去。”

　　“不要。”

　　“回去。”

　　“不！”

　　夏宇轩无奈，对话模式好像又回到了孤儿院那一晚秦书澜对他的称呼上。执着的少年死活不肯叫他“哥哥”，而固执地称呼他“轩”。这个家伙，一股子倔劲也不知道像谁。

　　“好吧，那就呆一会儿。聊点什么？”夏宇轩笑问。

　　“嗯……你是做什么的？家在哪儿？一个人么？”秦书澜想了想。

　　想要更多地了解他，他的全部，不管什么都好，不想总像个局外人那样被置身事外。

　　“查户口呢？跟警察训话似的。”夏宇轩调侃道，但没有介意秦书澜的唐突。实际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些问题，因为莫君黎不会浪费时间在聊天上，何况他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而其他的人，小刘也好，楚烨花离朔解安言也好，则因为种种原因不会过问这些。

　　像这样坐下来聊天是在多久之前呢？久远到似乎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夏宇轩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平凡，甚至活得有点卑微。跟年纪轻轻便出任跨国企业总裁的莫君黎比起来，一家小酒吧的店长实在很不起眼。甚至夏宇轩曾经一度为自己是GAY这件事在莫君黎面前抬不起头来，担心拉低他的身价而千方百计躲着他。

　　夏宇轩从未觉得自己是多么伟大的人，身上有多么耀眼的地方。他很普通，也很低调。在人群里好比大海里的一滴水，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但是，秦书澜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夏宇轩的意料。

　　他对他的一切充满了兴趣，甚至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向往和崇拜。

　　“你是开酒吧的？好厉害！你的店在哪里？我可以去吗？”

　　“你是未成年人。”

　　“那我长大以后去。对了，你会功夫对不对？我亲眼见过的，你还会用枪！”

　　“这个……”

　　“你八成是混□□的，别装了！谁教给你的，你也教给我好不好？”

　　秦书澜的一个个问题让夏宇轩有点应接不暇，不得不费心思考该怎么回答他。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到聊得正high的两人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已经到了日下西山的时候。

　　“天快黑了，院长肯定要着急了，你得赶紧回去。”夏宇轩说。

　　“那……好吧。”秦书澜有点不太情愿地起身，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神情。他迅速地收拾了东西，又不放心地叮嘱夏宇轩道，“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话惹得夏宇轩噗的笑出了声，分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倒装的跟个大人一样。

　　“好好好。”夏宇轩笑着挥手，一门心思要把秦书澜送走免得叫人担心。不想奔到门口的秦书澜又折返回来，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不由分说地塞进夏宇轩手里，“差点忘了！送你的。”

　　说罢匆匆忙忙地扭头就跑，跑得匆忙还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倒。

　　夏宇轩无奈叹气，摊开手心，是一颗有点发软的大白兔奶糖。大概是在口袋里揣了很久，奶糖微微有点融化，和糖纸黏在了一起。

　　应该是原本打算送给丽儿的吧，小孩子都喜欢糖果的，一颗糖就开心的不得了。

　　夏宇轩拿着这颗大白兔，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

　　这家伙，竟然真拿自己当小孩子哄……

　　可分明在笑，鼻子却莫名其妙的酸酸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他赶紧用手擦了擦。真是的，难道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连神经都会变的敏感么？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感动。有人在他生病的时候陪他聊了一下午天，临走时把自己珍藏的糖果送给他。

　　淡淡的暖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升起，连带那些千疮百孔的伤痕也一并被治愈了。

　　夏宇轩拿着那颗融化的奶糖，却迟迟舍不得拨开糖纸吃掉。

　　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再见到他？夏宇轩有点期待地在心里想。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的夏宇轩气色恢复了不少，连带精神也好了许多，甚至有了与照料他的护士姑娘闲聊的心情。经过交谈，夏宇轩了解到她是个外地姑娘，家在农村，靠来医院打工赚点钱供弟弟上大学念书。人不算特别麻利机灵，但很守本分，不会乱嚼舌根也没什么歹念。

　　大概是莫君黎安排的吧，夏宇轩想，毕竟身为公众人物要有所顾虑。

　　那帮狗仔队可是随时等着挖到莫大总裁的“绯闻艳遇”当作重磅新闻爆料的。

　　呵呵。

　　夏宇轩低头看看手腕上尚未消退的淤痕，冷笑。

　　普通的低血糖病人不过休养个两三天就能出院，他却足足要休养半个月。大概那姑娘也看出了什么端倪，不过她知趣地绝口不提——不管是被莫君黎收买的还是威胁的，明智的做法，不是么？

　　想要惩罚一个不听话的人，莫君黎有的是手段。

　　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那天他们在病房里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莫君黎就再没有出现过。这让夏宇轩有点意外，印象里莫君黎不是容易死心的人，他会千方百计达到他的目的，不管动用何种手段。或者真的是莫君黎良心发现躲起来不见自己？这真难以想象……

　　夏宇轩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莫君黎的事。

　　不来正好，免得自己见了他就来气。

　　倒是原本说好第二天来看望他的秦书澜失约了。

　　夏宇轩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空荡荡的病房都没有任何来访者。他甚至不死心地追问护士真的没有人来？姑娘诧异地摇头表示没有。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于是夏宇轩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天真，毕竟是个孩子，随口说出来的话自己却放在心上未免太矫情。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感，说不出是为什么。

　　“夏先生，您要的报纸。”护士姑娘把一张最新的《香港日报》递给夏宇轩。

　　“谢谢。”夏宇轩接过，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为了让病人好好静养，房间里并没有装电子设备和网络，无事可做的夏宇轩只好靠这种最原始的传媒工具打发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那群记者挖掘的八卦新闻也是不错的消遣。

　　无怪乎国家领导人又去哪个地方做访问，哪个明星又和哪个明星传出了绯闻……

　　夏宇轩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注意力有点走神。

　　“哔——”一声特别的暗号声，让夏宇轩精神一震。

　　下意识地环顾左右，确定没有人之后，夏宇轩抬手从胸前摘下了一枚银灰色的纽扣。它看上去如同硬币大小，甚至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颗纽扣。而当夏宇轩拿手触碰它的同时，奇迹般的，它的上面发出了光亮，逐渐汇聚成五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S、W、O、R、D。

　　这是解安言最引以为傲的发明，这枚“纽扣”，实际上是一枚小型的暗号通讯器。

　　“这么个小东西能有什么用？说不定哪天就被大爷我上厕所时掉水里了。”楚烨拿着这枚硬币大小的暗号器，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作势要往马桶里丢。

　　“随你。”解安言的口气没有任何变化，冷冷静静地解释说，“它的外壳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能够抵御破坏性的物理冲击和化学腐蚀。简单说来，就算你把它丢到马桶里泡个十天半月，它也不会坏。而且它的耗电量极低，又可以靠太阳能补充，维持个一百年也不成问题。”

　　“真的？这么厉害？那掉地上也摔不坏咯？”楚烨瞪大了眼睛。

　　“你可以试试。不要说摔，使劲拿东西砸都没问题。另外暗号器的内部被我写入了一个小程序，只要不是受到致命损伤，都能够自我修复。而且为了防止遗失被他人盗用的可能，我在它的识别系统里录入了我们每个人的体貌特征，只要不是本人使用，就会被系统锁定。我有信心，哪怕你去找世界最顶尖的密码破译专家组来破解它，都别想打开。”

　　“哇！不愧是人型电脑君！你改行去当黑客吧，绝对把那些专家都玩得团团转。”

　　“我没兴趣。”解安言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只是懒洋洋地抱着他最喜欢的麋鹿抱枕，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夏宇轩竟有点像孩子在撒娇，“这个东西，能帮到轩轩么？”

　　“当然。”夏宇轩笑着说，第一个把SWORD的象征戴到了自己胸前。

　　随后楚烨和花离朔也各自拿起了一枚，楚烨突然注意到了一点，“等等，1，2，3，4，5……为什么总共有五枚？我们不是只有四个人么？”

　　“因为，SWORD是五个字母呀。”解安言比了比手指。

　　“最后的那一个……会是谁呢？”他任性而又孩子气地咧开了嘴角，喃喃自语。

　　夏宇轩收回了思绪，目光落在了光点不停闪烁的暗号器上。

　　随后他睁大了眼睛，几乎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甚至吓到了刚好推门进来的护士姑娘。

　　——影，行动了。

　　手掌猛地被用力握紧，夏宇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可体内那股燃烧沸腾的血液，根本无法平静。“影”，那个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当年残忍杀害了他父母的幕后黑手。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搜查关于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而今终于有了线索。父母的仇，他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血的代价，一定！

　　“替我办理出院手续。”夏宇轩说。

　　护士姑娘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夏宇轩的意思面露难色道，“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院方建议您至少要休养半个月，今天才是第四天，您现在就要出院我恐怕……”

　　“出院手续，马上。”夏宇轩重复了一遍，刻意咬了最后两个字眼。

　　“可，可是莫先生走时交代过……”

　　“我的事用不着他来管！以为我付不起住院费么？”夏宇轩勃然大怒，骤然抬高的吼声把姑娘吓得不轻，只得去请示主任，来回折腾了半天才把老医生请过来，却发现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脱下来的病号服叠在床头，除了手机，其他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没有带走。

　　“居然跑了？”老医生目瞪口呆，也被气得够呛，“你，去通知病人的家属，让他看着办！不经过院方批准就擅自出院，就他那身子骨，咳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无暇去管自己丢下来的烂摊子，此时夏宇轩已经搭上了一辆计程车。

　　直奔“剑”的总部——闹鬼公寓。

　　***************

　　偌大的客厅里，是表现各异的三人组。

　　楚烨眉头紧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走来走去。解安言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台他从不离手的笔记本电脑，玻璃镜片反射着幽幽的蓝光。花离朔则兀自启开了一瓶红酒，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对坐立不安的楚烨道，“别绕圈了，呆子，要不要喝一杯？”

　　“都火烧眉毛了谁还有闲工夫喝酒？”楚烨急道，转向许久一言不发的解安言，“喂，宅男，那个暗号管用么？老大真的能回来？”

　　“他回来了事情恐怕会更糟。”花离朔没心没肺地讽刺了一句。

　　只要跟“影”扯上了关系，那个男人的理性就完全被抛到一旁，变的冲动和感情用事。对复仇这件事夏宇轩的疯狂他们都见识过，这不是个好兆头，尤其是现在……

　　别墅的大门砰的推开，风尘仆仆的夏宇轩站在门口。

　　他疾步走进来，对着屋内的三人直截了当道，“影，有消息了？”

　　意外的是没有人立即回答夏宇轩的质问，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选择了一致缄默。这让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的夏宇轩有些恼怒，他赶回这里不是为了陪他们打哑谜的。

　　夏宇轩的目光先落在了楚烨身上，“阿烨，你说。”

　　“我，这个比较复杂，我说不清楚啦。”一向心直口快的楚烨居然变的吞吞吐吐，含糊其辞。夏宇轩挑了下眉，转向花离朔，但花离朔在慢悠悠地喝那杯红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得以夏宇轩只好追问最后的知情者，“安言，暗号是你发的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解安言从电脑屏幕上稍稍抬头，扶了扶眼镜，神情似乎有些无奈。

　　“其实，还没有100%确定这件事跟‘影’有关，不过……”解安言叹了口气，坦白交代道，“前天上午，也就是6月24日中午11点33分左右，一伙不明人士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了一家孤儿院。他们身上持有非法管制刀具和枪械，挟持了院长、两名幼教老师，和21个孩子。因为匪徒拿孩子作为人质，所以警察虽然已经派人封锁了孤儿院，却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守在外面做劝降工作。截至目前，双方已经对峙了接近48小时。”

　　“孤儿院……叫什么名字？”夏宇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之家。”解安言回答。

　　轰——

　　夏宇轩只觉得大脑炸开一片，希望之家，真的是那里！

　　不久之前他还亲眼见过那个有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天堂，对很多人而言，它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温暖的大家庭。那一张张围着他好奇地问这问那的天真脸孔，仿佛还历历在目。

　　难怪秦书澜会失约，难怪他迟迟没有联系自己，原来……

　　“轩轩？”解安言唤了一声情绪激动的夏宇轩，他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为什么外界没有得到消息？”夏宇轩回过神来问。

　　他刚刚看过今早的报纸，如果是孤儿院被匪徒挟持这种事，媒体不可能一点都不提及。

　　“警方干涉封锁了消息，怕引起民众恐慌，不过泄露是迟早的事，纸毕竟包不住火。但这桩挟持案跟以往的不太一样，那帮家伙的目的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报复社会，而是……挑、衅。”解安言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缓缓吐出了这个词。

　　夏宇轩皱眉。

　　挑衅，除了字义本身的轻蔑与不屑，也暗含着绝对的傲慢与自负。

　　“挑衅谁？警察？”

　　“不……”解安言难得露出了犹豫之色，涩声道，“是你。”

　　在夏宇轩惊讶的注视下，解安言转过了笔记本的屏幕，打开了一个未命名的音频文件。与此同时屋内其余的两人也安静下来，屏住了呼吸。

　　“Sword，初次见面……哦不，该说是，好久不见。”

　　说话的声音明显经过了马赛克处理，干涩而沙哑，但里面透出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猜你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窃听到了这段录音，我特意给你预留了两天时间，感谢我的仁慈吧，呵。那些孩子很可爱，尤其是那个叫丽儿的女孩，就像娃娃一样，美丽，而又脆弱不堪。对了，你玩过娃娃机么？就是游戏场里那种投掷硬币抓娃娃的机器。正好我手头有21个娃娃，与我玩个游戏怎么样？看看你能不能拿到想要的奖品。我很大方，就给你三枚硬币好了。另外，我猜你一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所孤儿院的原因？因为，他们都是父母死于犯罪的孩子，跟当年的你很像，对不对？”

　　砰——

　　是夏宇轩拳头狠狠砸在茶几上的声响。

　　指尖被用力攥紧，他的眼底散发出可怕的冷光，居然、居然敢拿与自己相关的孩子……

　　“你别冲动，老大！冷静，冲动是魔鬼！我看他是故意拿这个当诱饵引诱你去自投罗网的，你不能中了他的奸计啊！”楚烨在旁边极力劝说，眼见根本不奏效，急了就去扯身旁的花离朔，“姓花的，你口才最好。快来说说老大，让他不要去送死啊！”

　　不想一向沉着冷静的花离朔竟意外的沉默着，不为所动，反而点燃了一支烟。

　　他缓缓地朝空中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以查明这段录音的来源么？”夏宇轩问。

　　解安言摇头。

　　“那好，游戏开始的时间？”

　　“6月26日中午12点，距离现在大约还有1个小时。”

　　“谢了。”

　　夏宇轩头也不回道，丢下身后面面相觑的三人，大踏步离开了。

　　从闹鬼公寓到希望之家，飙车的话正好1小时的路程。

　　要赶上，时间已经不多了……

　　扭动钥匙，引擎启动，远远的，夏宇轩看到了站在路口的花离朔。

　　自从不再男扮女装之后，花离朔没有再穿那种花里胡哨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他站在那里，风吹动额前的刘海，有点弱不禁风的错觉，两指间夹着一支还在燃烧的香烟。

　　夏宇轩看了前方的人一眼，没有减速径直打算开过去。

　　花离朔却突然一个箭步冲到车前，让夏宇轩不得不猛踩刹车，最后在他面前险险停下。轮胎的高速摩擦在柏油马路上擦开两道焦黑的车痕，空气中隐约有一丝丝烧焦的味道。

　　“我还以为，当真什么都不会让你再停住了。”

　　花离朔笑道，云淡风轻的口吻一点也听不出那个刚刚险些丧命在车轮之下的人是他。

　　夏宇轩没说话，他摇下了玻璃车窗，坐在车内，与站在车外的人遥相对望。

　　“你是来阻止我的？”夏宇轩问。

　　“不是。”花离朔说，兀自又吸了一口烟，被呛到了而连连咳嗽。

　　“不会抽烟就不要逞强，这东西不适合你。”夏宇轩说着，摘掉花离朔嘴边的香烟丢了出去。而花离朔也没动怒，他抬起头，出神地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今天是阴天。

　　“这样的天气，总会让人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看不到光在那里，只有一片阴影覆盖在头顶，你以为可以逃离它的掌控，却发现你一直都生活在这片影的笼罩之下。”

　　“你想说什么？”夏宇轩看着他。

　　“放弃你愚蠢的复仇计划，否则，你会一件件失去你最宝贵的东西。”

　　突然就起风了，飞扬的风沙卷起花离朔的碎发。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好像一尊雕像。

　　夏宇轩笑了，随他一起看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没有光，只有影。

　　“你对我说这句话，是作为谁的立场？——花离朔，还是Noir？”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花离朔一怔，继而流露出苦涩而又无奈的笑，“也对，只有楚烨那个傻子才会相信我只是‘花离朔’。Noir……哈，我还以为我早他妈的把跟这个名字相关的一切都忘了呢！不过可惜了，Sword，我不会告诉你，你问了也是白问。”

　　“不想背叛你昔日的同伴？”

　　“不，我从来没有同伴这种概念，不过……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不想看你去做傻事。”

　　夏宇轩看着花离朔，花离朔则在静静凝望天空。

　　“我会记得你的忠告。”夏宇轩说，摇上了车窗的玻璃。

　　轰鸣声响起，飞驰电掣的白色跑车如同夜空划过的一道闪电，扬长而去。

　　车轮带起的风吹乱了花离朔的发，他垂眸，眼神隐没在一片浓重的暗影之中。

　　他低笑，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Ice你这浑蛋，这么多年恶趣味还是没变。喜欢当着人的面剥夺他们最宝贵的东西，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它毁灭在你眼前，却无能为力。让你一辈子都记得这痛苦，被痛苦所折磨。疯子，你亲手培养出来的那些棋子，一个个都是。包括Jack，包括我，也包括……你自己。”

　　他所有的疯狂只因一人，所有的执念和魔障，也只因一人。

　　他不会杀你，但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