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粱梦》甜食早早

13、第 13 章

　　卫临大半夜跑了趟皇宫，折腾半宿，回去算算自己还剩几个时辰能睡，气得让人明日给他告个假，不去了。
　　然而梁思玖却是不得不上朝。接连两次遇刺，朝上臣子都炸开了锅，梁思玖打从远在殿外就听里头人嗡嗡。直到梁思玖入内坐定，才忽然又安静下来。然待众臣请安后，立即有人站出来：“臣听说，卫临大人与卫衍将军都病了？”
　　卫临只是困了。
　　梁思玖心中这么一想，口上便慢了半拍，让人抢先开了口。
　　“卫临卫衍同陛下一同遇刺，怎的他二人皆是安然回来，一到早朝便病了？难道是怕被兴师问罪？”
　　言官纷纷附和，梁思玖听了会打断道：“两位爱卿护驾有功，论功行赏。”
　　言官如何肯罢休，又有人上前一步：“陛下方遇刺不久，卫临便偷让陛下出宫，怕是心怀不轨，欲加害陛下！陛下怎能不严惩，反而要封赏？”
　　“行刺之事，刑部已结案了。”梁思玖道：“滁州募兵案后，滁州刺史斩首，其子苏汪（没错我在吃旺旺小小酥）贼心未泯，四处逃窜，又不惜散尽家财雇佣杀手行刺于朕。此事却与卫临无干，诸爱卿不必多说。”
　　苏汪的确是参与此事。然而这案子到了苏汪这便结了，不会再查下去了。因为刺客已死了，冰肌莲子又在北汉典手里，所以眼下，只能杀了苏汪。
　　“纵然卫临并无居心，然其任意妄为，蛊惑君上，置陛下于险境，陛下金贵之身出了差池谁能担保？卫临恃宠生娇，乃臣子大忌，望陛下勿再纵容，受之蒙蔽！”
　　梁思玖叹了口气，“此次出行是朕的主意。”
　　众臣哗然。
　　梁思玖慢慢道：“引蛇出洞，不然朕到现在也揪不出贼子。”
　　“天子不坐危堂。”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甘太傅，甘霖话中冰冷，面上也是沉着脸，似是压着怒火了。“陛下一向喜欢冒险，然而陛下早已不是初涉人世的皇子了，而是一国之君，怎可还如此爱走险棋？”
　　梁思玖的确怕甘霖，他资历高，威信大，管的事少，一旦开口，却不得不让他三分。
　　“学生有分寸……”
　　“世间之事复杂变幻，陛下不是圣人，如何能料得一招不差！”甘霖陡然色变，竟是吼了出来，吼得当堂众人皆是抖了一抖，就连梁思玖亦是不料他会在朝堂之上冲他发火，打了个激灵，立时坐正。甘霖怒斥道：“追查办案自有大理寺着手，陛下若是不信任大理寺哪位官员，撤换了便是，为君者不能以身作则，如此越俎代庖，让朝官如何学了去？陛下出宫带去的侍卫尽数战死，卫家两兄弟亦都病倒，陛下以为全身而退，又拿尽忠陛下的臣子当做什么？臣为君死乃至上荣誉，陛下便视臣子性命如草芥？如若侍卫不敌刺客、卫家两子未能撑至刺客伏诛，陛下是打算以一国之君身份亲自和贼人挥刀动武？假使刺客不止数十人，而是千百人，陛下打算如何全身而退？陛下此刻身在何处！”
　　甘霖喘着气，怒红了脸，又训道：“陈皇后殁后，陛下再未立后，先帝朝政再繁忙，亦不会冷落了后宫，单薄了子息。陛下若是爱往险境走，可曾想过出了任何闪失，朝中会乱成何样？偌大一个皇朝只指着陛下当家，没有皇后安抚人心，没有太子代监国事，陛下就是病了，也歇息不得一刻。陛下嫌臣等大惊小怪，不过是个刺客，又未能行刺成，上朝之前乱成一团不像样，可曾为臣等考虑过，臣等日夜担忧，为的是什么？”
　　梁思玖当众被甘霖劈头盖脸一通骂，一时窘迫难堪，想来这些话并不只是甘霖想说，只是只有甘霖能开这个口罢了。
　　“……老师说的是。”大殿上沉默良久，甘霖冒死直谏，气势逼人，然而心中却是知道，这个学生性情有时狠厉，却是能听得进他话的。果然梁思玖长吁了口气，低了头。
　　甘霖神色稍敛，缓缓道：“男儿成家立业，方知稳妥行事。陛下才思敏捷，乃难得之才。然终究担当不够，总也一意孤行。望陛下早日给朝臣一个交代。”
　　梁思玖眉头微蹙，竟是当堂应允了下来。
　　“学生明白了。劳诸位爱卿两次担忧，朕当时刻铭记国君之责，必不再以身犯险。此案后续抓捕苏汪，交由大理寺北历处理。追封、厚葬殉职侍卫，待卫临病愈，朕命他代朕前去其家眷那好生安抚。”北历是北汉典的侄子，梁思玖说完，甘霖似乎还在等他后文。他看着列中的北汉典，忽然笑了笑：“朕心中，已有了皇后人选，至于扩充后宫，新近妃嫔从大臣家中适龄小姐中选便是。此事朕不强求，全凭自愿，同册后一事一并交由礼部去办便是。”
　　说得好听，全凭自愿？皇帝选妃，谁敢说不愿意？
　　然而朝臣仍然得夸他一句仁德。
　　梁思玖本欲待散了朝亲自上北汉典的卫国公夫去一趟，岂料这人颇是教人省心，当堂提了那冰肌莲子的事。
　　“臣数月前偶然得高人相赠冰肌莲子一物，臣非修道之人，并不知其奇处，只是听钦天监的人说起过，万物分阴阳，而冰肌莲子乃世间属阴之物之首，臣想女子属阴，皇后乃一国之母，天下女性之首，当配此至阴之宝，臣不敢私藏偶得之物，不如借此献与未来的皇后。”
　　北汉典这话就同捡来的钱不能留，得立马花一个道理，这东西不是他的，得给最适合它的人，但并不是他送的，因为不是他应得的，而是偶然得的。将贿赂讨好之嫌撇得干净。
　　只是这东西是不会交给皇后的。
　　北汉典，你在逼我立你的女儿为皇后么？
　　“爱卿一番心意，朕代皇后谢你。”梁思玖笑吟吟道。
　　北汉典忙跪下：“臣惶恐，此物本就应配与皇后，臣不过偶然所得，算不得是臣的东西，只是代那位不愿透露名姓的高人物归原主罢了。”
　　北汉典却又道：“然此物，臣初时不敢收下，乃因陛下迟无立后之心，臣为避嫌只好将此物送往太白山顶道观之中供奉……”
　　梁思玖笑意僵住。
　　北汉典继续面不改色道：“陛下要立后，臣便立时说与陛下，臣回去后自当命人将此物取回，只是路途遥远，纵然快马加鞭，往返也须花上两日，还望陛下赎罪。”
　　梁思玖看了他一会，似乎在发呆想着别的，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爱卿思虑周全。”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才让自己没有咬牙切齿。
　　散朝回来，梁思玖缓步走着，一句话不说，一直这么走到了卫衍睡的偏殿，忽然就压抑不住，三步并两步，愈走愈急，最后直接冲了进去。
　　卫衍沉沉睡着，身上发热令面颊微微发红，嘴唇也充着血色，呼吸却是平缓而绵长的。
　　“都退下。”
　　梁思玖看着卫衍，忽然就平静了。
　　“高庸，你等等。”
　　“嗳。”
　　梁思玖目光不离卫衍，“你跟朕多久了？”
　　高庸拢着袖子躬身在一旁，未如何想便回道：“从陛下七岁那年起，至今十八年了。”
　　梁思玖缓缓道：“朕身边的人，都是你看着的，朕现在要你帮朕盯紧了，谁跟咱们不是一心的。”
　　高庸立即明白事情严重性，皇帝身边的人有了二心，对皇帝是多大的威胁。
　　想到那一夜的刺客，想到杨齐与卫临卫衍的纠缠，高庸暗自心惊。
　　“奴才定竭力去查。”
　　“查出来，不必揪出来。”梁思玖抚着卫衍的脸，手上感触着一片温热。
　　“是。”
　　“退下罢。”
　　脚步声后，偏殿似乎一下空了，只余两人呼吸之声。
　　梁思玖说北汉典思虑周全，浊气一日未能渡走，北汉典手中就握着杨齐最大的把柄，不论是杨齐还是梁思玖，都不能轻易动他。但若是浊气完全渡走，任北汉典如何说，只要死不认账，谁会信他？到时北汉典便再难保全。只是到两日后解药回来前，卫衍陷入昏迷之中，纵然交合，也没有卫衍结术法，渡浊气。漏了一次便要重来，如此此前将近一年，卫衍受得屈辱做的努力都是白费了，又来重来一载。
　　卫衍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昨夜卫临说，不定北汉典又会想出什么阴招来，看来他早就料到了。
　　梁思玖最恨被人算计，被人胁迫，被人逼着做不想做的事，任人摆布。纵然皇权江山都是杨齐的事，但这笔账落到他头上，他也得算。
　　梁思玖拨开卫衍额前发丝，目光时而温暖，时而骤冷，思绪转得飞快，到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
　　“冰肌莲子配皇后，”梁思玖点着卫衍的喉结，心情忽然好转，“拿了这莲子，你可是我的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