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血歌》窟颜

3、南赭

　　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恍惚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快些醒来啊，玉仪，你莫吓我。”

　　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射进一阵光亮，格外刺眼。渐渐的，南赭担忧万分的脸映入眼帘。看到我醒来，他才松了一口气，心疼的说：“你可终于醒了，仪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想起身，却觉得心口一片撕心裂肺的疼。南赭忽然紧紧地抱住我。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暖意在心底蔓延，仿佛所有的疼痛都渐渐消融在他的怀抱里。我早已把这个贯穿了我整个豆蔻年华，倾心相爱的男子，当成此生唯一的归宿。

　　良久，他突然想起什么，闷闷的说：“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受伤了，鸳鸯也失踪了。”

　　手指猛地一缩，心虚的推开他，忍着痛复又躺回去，身体转向里侧。“我们正打算回来，突然有两个歹人趁人不注意，把我们强拉进巷子里。可能是我们挣扎得动静太大了，他们怕招来官兵，就要杀了我们。。。没想到，鸳鸯妹妹竟没来及等到你们没救她。”

　　为了不惹人怀疑，我不得不狠心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倒在南赭每天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死了也罢，只要你没事就好。”南赭沉沉地说，我浑身一颤。鸳鸯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他亦温柔相对，没想到他却对她的死，如此淡漠。

　　会不会以后。。。

　　他握住我的手，温柔一笑，掌心的温度消褪了我所有的疑虑。

　　十年前。

　　我和七名女子同时被卖到孙府。沈管家领我们去见孙腾，清朗的读书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看
　　见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衫的男子，正在勤篱堂里认真的吟诵。似是感受到了我强烈的目光，他朝我的方向望来，待看清我后，淡淡一笑，微微点头以示问候。

　　脸立刻就滚烫起来，怔松了片刻，才慌忙低头不去看他。

　　“那是孙凤珍少爷，是老爷的独子，所以老爷很看重少爷。”沈管家淡淡地插了一句，似是在暗示我们这些身份卑贱的女子，不要妄想高攀少爷。

　　听完了孙腾的训诫，正欲离开，他却忽然让我单独留下。沈管家心领神会地遣散了所有人，走之前关好了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裹得我几乎窒息。

　　门渐渐地阖上，阳光也渐渐越变越暗。

　　一夜后，我将头套进了白绫，一咬牙，踢翻脚下的凳子。窒息感刚刚来到，就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落了下来。

　　睁开眼，看见孙凤珍焦急地望着我，脸色苍白得可怕。“为何那样傻？”

　　明明是那样温柔儒雅的脸，可一想到他是孙腾的儿子，顿觉恶心。我厌恶的挣脱开他，朝他狠狠啐了一口，泪水汹涌而出：“你们孙家没一个是好东西！”

　　他并未因我的辱骂动怒，反而更紧紧地把我箍在他的怀里。“我知道是我父亲对不住你，可。。。可我做不到看你死。”

　　“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我们孙府欠你的，我来还。”

　　我忘记了挣扎，愕然地看着他。他轻轻的抚过我的眉际，眉头深深蹙起，声轻如羽，“自昨日见你那一眼，心好像就再未回来过。”

　　我几乎要沉溺在他的温柔里，可沈管家说的那句话却一遍又一遍响彻在耳畔。他是那样高高在上，被捧在手心里。

　　我嗤笑道：“我这样一个卑贱，不干净的家妓，怎值得少爷抢自己父亲的女人。”

　　他的眼底划过心疼，用手背温柔拭去我不住落下的眼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永远喜欢你。”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疼爱我，连父亲都没正眼看过我。娘亲怨我是女儿身，无法带给她想要的荣耀。大娘更是对我处处苛责，日日算计，姐姐只知道躲在深闺里安享荣华。

　　而他，紧紧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家大少爷，却愿意为了我忤逆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说他会永远喜欢我。

　　看着他深情款款的面庞，我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连同我少女时期全部的柔情，深深地落入他的怀中。

　　良久，他才松开我，我不好意思的嗫嚅道：“少爷。。。”

　　“唤我南赭。”他轻轻说，“我喜欢听你喊我南赭。”

　　“南赭。”

　　他闻言开心的笑了，宠溺地捏着我的脸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出什么事，有我护着你。”

　　南赭，是我屈辱的人生中，唯一带给我希望的名字。

　　所以，我才不容许鸳鸯夺走他，夺走我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