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渊》郗漠

10、梦靥转瞬即是空「By：茜草」

　　少司命一直在做噩梦。好像是坠入了初春的冰河，刺骨的冷拼命击打着微薄的意志。周围没有光，只有水肆意奔走的喧嚣。这条河没有尽头，如同她没有尽头的罪孽。

　　身心俱疲，她真想就这么睡去。但她的意志不受控制一般的，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夜晚。那是她一度刻意回避的，曾经连做梦都不敢触碰的角落。可是，为什么在见到高渐离出现时雪女嘴角的微笑之时，在现在噩梦连篇之时，竟会出现那个场景。

　　——“别怕。”少年似是在微笑，抑或不是。

　　少司命仍然在下坠，无力地跌向更冰冷、更黑暗。但是这接踵而来的回忆却好像在她心间种下了一丝潋滟，缓缓漾开。别怕，别怕。脑海中，竟满是少年的声线。

　　少司命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是要杀旧齐的一个降臣。据说与最近的一次动乱有关。

　　夜是最好的隐衣。那个无月的夜晚，就稀稀拉拉几点星星在苟延残喘。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少司命染血的面纱被风吹动。她缓步走出这座府邸，一步一步，脸色苍白。

　　那个降臣家中几十条人命的血渗进大地，偶有光线落在他们睁开的眸子上，闪烁着无辜却更显阴森。他们大多是感受到脖颈处几丝冰凉，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眼便断了气；还有些值夜的家仆有些惊惶地感受到皮开肉绽，还未来得及有何动作便没了命。最特殊的是那位降臣，他与少司命过了十招，不敌而亡。头颅砰然落地，那声闷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突兀。

　　明明见过比这更凄惨的场景，明明见过比这更浩大的杀戮，可是为何还是忍不住颤抖？忍不住悲悯？忍不住痛苦？少司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逼迫自己面对她亲手造成的血流成河。

　　星魂就是在此刻出现在树梢上的。他看着少司命的步子虽高傲却慢的仿佛最残忍的挣扎，如同看到了最初的自己，如此悲悯却不堪一击还要多亏眼前的少女去……

　　他不禁过去，停落在少司命的前方，看着她倔强的紫眸，心中蓦然抽痛。“别怕。”星魂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光线太暗，少司命隐约看见他难得柔和的眉角，似乎在微笑。可是他怎么会微笑呢？他是阴阳家护法啊！少司命想着，却听得那声“别怕。”直直地撞进耳畔，如同一块暖玉，虽说冰润，却带温暖。

　　“你看那里。”星魂指向庭院中依附在树上的一株紫藤花。不大起眼的花朵，有点点血迹的紫色笑靥显得妖娆了几分，似是无意地说着，“所有人都亡了，花还是能绽开。”

　　是啊，花还是能开的。少司命看着院中的紫藤，抿了抿嘴角。“若是喜欢就带走吧。”星魂的声音还未散透，他便已然消失了。

　　走出这座府邸，竟用了好似一生这么长。少司命明白了她于这天地宿命而言的不值一提，明白了她只能用尽全力才能护得那小的不足一提的愿望，明白了若没山穷水尽必死无疑就总能寻一条生路。

　　更明白了她的心，只为那一人留有一片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