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渊》郗漠

11、红尘缘浅残宴散「By:亦倾」

　　浑浊一片。我的眸子里望不见你，望不见一切。

　　那遥远幽渺的，仿佛来自天际，如此不真实的温暖却越来越清晰。

　　“我说过我的傀儡由我来保护。”何时打破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难以遏制的愤怒烧灼了你深邃幽蓝的瞳孔，是我从来不见过的温柔，满天繁星都为你闪耀着触痛。

　　这是梦吧。一个冗长到让我以为永不会苏醒的梦。却在现实面前，刺得我生疼。

　　意识好似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却寻找到了一个微小的缺口，此中悄无声息泄漏进一道刺眼的光线，照亮了无际的黑暗。头变得沉重，继而剧烈疼痛起来。抬起眼睑，眼前出现模糊的色块，焦距逐渐回归，这是……红色么。如此热烈又如此萧索，好似天地间只是孤独就足够的红色。

　　“你醒了？”女子眉目精致如诗，弯腰关切地询问。栗色青丝轻抚过指尖，带来丝丝酥麻的触感。

　　是大司命。可是为什么却有隐隐的失望，如冰川缓慢融化而溢出的雪水，细流涓涓，缺绵长而钝痛，奔走远离，仍忘不了初衷。多么希望眼里第一刻所倒映出的人，是那似看毫无感情冷冽深邃的碧蓝瞳孔。

　　少司命脸色苍白，紫瞳黯然，卸下面纱的她比昔日更美，却更憔悴。犹如满园飘零的花瓣，柔软多姿，美得惊心动魄，但毫无生机，却终究抵不过落入泥土，碾为红尘的命运。

　　女子抬起手，轻轻拭去少司命额头细细泌出的汗珠，为她掖了掖被角。她与她，就像姊妹一般。那漾满丹华的手抚过脸颊，带来微妙的温度，足以温暖她太过冰冷麻木的心。她突然笑了，久违笑靥如画，却满是酸楚与无奈：“本是你受了重伤，如今却还要你来照顾我。”

　　女子分明颤抖了一下。她望着深邃不见底的紫色瞳孔踌躇着，眼里满满的心疼还有担忧快要溢出来，许久，她别过头去，抽搐着嘴角，却只吐出颤抖着的几个字：“你要好好休息。”
　　莫名而来的不安席卷太过脆弱的内心。“可是……”少司命挣扎着欲支撑起身体，右腿随之而来的剧痛刺激她敏感的神经，终是徒劳。“你不打算告诉我经过么？”记忆停留在冰冷的刀刃划伤右腿的瞬间，寒冷深入骨髓，却被他怀里的温暖覆盖，至此中断。她原本涣散的眸子似寻觅到了落点，无声停留在那孤独的红衣上，仿佛要将沉默地背影望穿。

　　“是月神……月神大人救了你们。”

　　“是么。”垂下眼，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处变不惊。“星魂……大人可好？”依旧平静无波的声线以此来掩盖对你所有的担忧与关切。即便天地草木尊卑有别，即便没有任何在一起的理由，即便只能远远眺望称呼一声“大人”。但若是能听到他好好的，便是余生里最大的慰藉了吧。

　　“他虽受了重伤，但如今已无大碍。”大司命回转过身，眼前的紫发少女嘴角微扬，颔首轻笑，俨然似如花美眷。她的心已为一人驻足，即使似水流年，又如何。毕竟纵有万种风情，只于他说，也只为他。可是，就算从未轻易流露过这段感情，举手投足间，还是会被察觉的啊。怕是他们，再也无法相见了。该如何启齿，如何，令她心碎？

　　——“东皇阁下。”
　　——“月神，你可察觉星魂与少司命之间的微妙情感？”
　　——“这……”
　　——“你可知阴阳家的规矩？”
　　——“属下明白了。”

　　——“大司命，阴阳家历代不允许私情，就由你传达给少司命，永不相见方可平安过日。若有违抗，后果……”欲言又止，缦纱轻浮，目光锐如剑影。
　　——“……是。”

　　几日后。】

　　天地澄澈如祗，卉木荫荫。

　　天际身影飘渺，紫发绵延，风起裙摆。竟与周围层层叠叠的紫藤花一体，似欲融化。

　　此刻桃花开得正好，鸟鸣嘤嘤，风起裙摆，拂面未寒，撩拨着草木特有的幽香。已然毫无昔日清冷之景，谁人知晓曾有一张破碎的素笺牵动彼此未知的命运在此徘徊，暮暮朝朝，身随心离，坠向再难回头的深渊。

　　几番思念，便成迟暮。迄今我的灵魂仍在你那儿，宿命轮回，岁岁年年。连同寄予的所有喜怒悲欢，全部随之沉浮的感情，全部希望的爱，一同带走了。空留这无谓所谓的躯壳，这场望不见尽头的思念，还有身边弥漫飘散的，孤独的颜色。

　　永不相见？呵，怕是余生要在如此怀恋中度过了吧。

　　倾身细视，满目柔和之色。为何独爱紫藤？许是为他如昙花般的温存。人亡人散，四季更迭，花落复开，千年不败。昔日无心折枝，却散以他眉目间所有的温柔，嘴角微斜，除了他，再没人拥有这样邪气的笑容了。可惜，咫尺天涯。红颜尘世，是逃不开的桎梏。

　　其实宿命本该如此，只不过我们都未曾知觉。

　　只要你好好的，就已足够。

　　花香醉人，亦或是倦了。双眼迷蒙，熟悉温暖的气息穿透随风烂漫的素香迎面而来，怕是又要陷入回忆。费其一生在你眸子间寻求得的净土，终是形同陌路。留我独自一人在回忆里越陷越深，独享这片大好春色，清风拂面，仿佛可以感受另一个人的呼吸。

　　等等。呼吸？

　　猛然抬眸，远远眺见一袭蓝衣，衣袂微飘，抚慰满眸温柔的紫花。如此突兀，却如此不真实。

　　眸子间天地草木，连同深邃的碧蓝，渐渐湿润模糊成一片。天地之界朦胧，或是已经消失不见。

　　傻瓜，为何让我再看见你，看见我的脆弱，我的微不足道。

　　紫花摇曳，连绵的紫色如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温柔妖娆，花瓣轻颤，带来柔软的叹息。可有谁注意到其中一朵花蕊似沾满深秋的露水，悱恻缠绵，冰冷易碎。

　　岁月的洪荒迫使他们放手，奈何情深难深耕，连浅尝辄止都没有。宿命早就敲响在那些个清晨了，他们，自始至终，摆脱不了枷锁，改不了陌路。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