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缘》明玉堇

7、第五章 定局（上）

　　回府以后，我便塞了几块核桃糕垫肚子。后来额娘回来了，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吃，香儿又吩咐人做了玉米羹，我便又塞了一碗。从下午开始我便又像往常一样呆在房里看书。

　　近一个月里，我有几次都跑到巧手坊和纬霖聊天，聊着聊着我们便互当知己了。我是个豁达的人，对朋友藏不住什么话，因此纬霖也知道了我家五姐的事儿。这次纬霖倒没什么说的，只是叹了一句：“人生总是起伏不定，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这么倒下了。”

　　纬霖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但似乎必须多同龄的人要深沉内敛许多，有时连我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甚至捉不住她的一个思绪。

　　后来纬霖怕我跑来跑去的麻烦，便在去熟客家送布料的时候顺便来我这，我还主动向她学女红。我原以为不就是在布上刺个洞，绕个圈的事儿，没学几下才知道有多繁琐。我问她哪儿来的耐性，要是我就直接一把摔到地上，随意踩它个两脚就不干了。

　　纬霖说：“这要是开始当然没有。”她收起了绣花针，“可是，当你很烦恼的时候，练练女红便能将这些烦恼抛之脑后，这手艺也好了。”

　　我笑着。“这真奇了。哪天我不高兴了我也试试……”整房的丫头都背过身子偷笑，就连纬霖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今儿见纬霖整个上午都没过来，便跑去巧手坊那儿，见纬霖正看着几个花纹样式看得入神。我趁机唬了唬她，没想到她这样冷静的人竟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怎带你这样的？可吓着我了。”纬霖轻轻拍着心口。

　　见我笑个不停，纬霖继续说：“见你平时也文文弱弱的，竟有这般唬人的本事。”

　　我笑得更喘了，这还不是跟十三学的……

　　想到十三，我竟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我看了看纬霖那青了的脸，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你想让我说好听的还是难听些的？”她突然这么问。

　　我这人就爱新奇的。“那就听听难听的吧，好听的……无非就是什么口蜜腹剑，就免了。”

　　纬霖笑着。“就知道芷吟小姐是个豪爽之人。要说难听点呀，你呢，不仅是个豪爽之人，更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她又站起身来，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我不满地撅着嘴，香儿却笑得肚子都疼了。

　　或许是因为和纬霖聊得正欢，竟没有听到外头皇帝巡幸回来那惊天动地的声儿。

　　回府之后进到房里，总觉得气氛有点儿古怪。

　　我正想巡查巡查，刚走到床边，竟看到一人出现在了我眼前。我摆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十三这会儿连我房里都敢来了。看着这十三似乎黑了点儿。我一直忍着，后来实在受不了，便伸出了拳头一拳对准十三的脸，却被十三挡住了。

　　十三扬起了眉。

　　“你今天来我房里，不会就是想告诉我，你陪皇上巡幸回来了而已吧？”我把头探了上前。

　　“是啊，不然还有什么？”就知道他会明知故问。

　　“那就请十三阿哥从进来的窗子再爬出去。”我指着那扇敞开着的窗户，恭恭敬敬地说。

　　“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谁叫你没事说了，说声‘回来’都要闯进人家的闺房，你过不过分。”

　　“当然不过分了，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十三理了理袍子。

　　“你……”我指着十三，“你也真够理直气壮的。”

　　十三笑了。“哎哟大爷，你就赶快走吧，我还得出去呢。”我推着十三。

　　“行行行，走就走。”十三无奈地走向窗户，又回头望了望我。

　　“不送！”我开心的说着。

　　他便头也不回地跳出了窗子。

　　没想到，连十三也会做这样“偷摸”的事儿，也真够新奇的。不过，他这样做，定是想吓吓我，却没想到我已经被吓惯了，更准确的说，是免疫了。

　　推开了房门，我被芷怡吓了一跳。

　　我大吸一口气，见芷怡用手指着我，刚要开口，我便捂住芷怡的嘴，环顾四周，然后把她拽进了房里，关上了门。

　　“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我小声审问。

　　“全听到了。”芷怡一脸坏笑。

　　我脸色铁青，继而又听到芷怡说：“七姐，我是不是要多一个姐夫了？嗯？”芷怡凑到我耳边。

　　“胡说八道……”我悄悄说着。“鬼才会嫁给他！”

　　“那七姐就是女鬼咯……”芷怡眨着眼睛。

　　我正要开骂，谁知香儿敲门。“小姐？在吗？”

　　“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知道没？”

　　芷怡点点头。

　　我又推开了门，迎面微笑着。“怎么了，香儿？”

　　“夫人叫您快过去吃午饭呢，之前叫芷怡来唤人，怎知这么久都没有到，应该也在这儿吧。”香儿迈过了门槛探头看去，果然见了芷怡。“怎么不把你七姐唤去？在这做什么了？”香儿好奇地问着。

　　“刚才……”芷怡看到我瞪着她，马上改口，“刚才我和七姐聊上瘾了，忘了吃午饭。……呵呵。”芷怡强笑。

　　“那现在赶紧去吧，待会儿菜都凉了。”

　　“好。”我和芷怡对视着。

　　“芷吟啊，现在也休息好一段日子了。”阿玛说着。

　　“是呀阿玛，怎么了吗？”我问道，又想了想，或许是进宫的事情，“是……入宫的事情吗？”我试问。

　　阿玛点着头，这时额娘开口了。“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呀，明儿就可以进宫去了，让人家德妃娘娘的等着也不好意思。”

　　“明儿啊？这么早。”芷怡啜了一口汤，大声说道。

　　“那……”我想也是，这么碍着迟早都会惹麻烦，“女儿今晚就收拾包袱，准备准备。”

　　阿玛和额娘点着头。

　　等准备好了进宫需要的东西，天色也都晚了。“香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嗯……已经亥时三刻了。”香儿望着窗外的夜空，“早些休息吧，小姐，明儿一早还要进宫报道呢。”

　　我点头，让香儿打了盆水净脸，接着吹灭了蜡烛，扑到了床上。

　　今晚又是难眠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和香儿就乘着轿子进了宫。虽说我见过紫禁城，但是我认为在我眼前的这座紫禁城更为雄伟，更为真实。

　　“小姐？”香儿轻轻唤着我。

　　“嗯？”我回过神来，拉下了小窗的帘子。

　　“已经到了，下轿吧。”

　　“好。”我站起身。

　　宫里的公公一直给我们带路。突然来了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位公公，转过了身，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道：“小主。”他指着前面的路，“前面直走就能看到永和宫了。奴才还有事，就先走了。”公公鞠着躬。

　　“有劳公公了。”我笑着。

　　“哟呵，芷吟大小姐也在这儿啊！”听到这样爽朗的声音，定是十三了。

　　我转过身，对上十三的双眼，强装微笑：“呵呵……十三爷怎么在这儿呀？”

　　“这是我的家，我想在这儿就在这儿。”他又开始理直气壮了。

　　“哦……”我小声答着，突然十三拉了我的手，往前走着。“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去永和宫了。”

　　“你去那干什么？”

　　十三不语。我回头望望香儿，只见香儿正对着我“哧哧”地笑，我马上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去。

　　进了永和宫，德妃娘娘果然在里面。

　　“儿臣给额娘请安。”十三松开了我的手，跪地行礼。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我行了个大礼。

　　“都起来吧。”德妃娘娘笑着言道。

　　“谢额娘。”

　　“谢德妃娘娘。”

　　看着德妃娘娘慈祥的面庞，总能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要不是这身华丽又素雅的装束，我或许还不敢相信眼前的是德妃娘娘，因为她看起来太过于平易近人了。

　　“这位就是芷吟姑娘吧。”德妃娘娘看着我。

　　没等我开口，就让十三抢了台词。“正是！”

　　我扭头瞪着他，他却回了我个调皮的笑容。

　　“老十三，本宫可没问你。”德妃娘娘摆了摆手。

　　十三挑起了眉，我却得意地笑起来。

　　“身子可好些了？”

　　“回娘娘，已经好多了，今儿就打算回来。”

　　“是这样。”德妃看了看十三，又看看我，“劳烦芷吟姑娘先回避一下。”

　　我先是愣了一愣，再而行礼告退。待我走出了永和宫，里边又起了说话的声儿。

　　“老十三，坐到额娘身边来。”

　　“是。”十三动身便坐下了，“额娘有什么话要说，怎把芷吟遣了去。”

　　“你和芷吟姑娘有交往吗？”

　　“也不久吧……”十三想着，“在陪皇阿玛巡幸之前就认识了。额娘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怎么想？”德妃笑了。

　　十三挠了挠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孩儿的意思……额娘应该清楚。”十三也跟着笑起来。

　　德妃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十三的手背。

　　我站在永和宫前，闲得无聊，这德妃娘娘什么时候才把我唤去？我在这儿可呆不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在我面前站着一位宫女，看着衣着应该是永和宫的。那宫女看我看着她，也不自主地瞧了瞧自己，继而开口：“我身上有什么吗？”

　　“哦没有没有。”我急忙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芷吟姐姐，您还记得我吗？”

　　这个……难道我们在哪里见过？我使劲回想，脑子都要炸了，就是记不起来。莫非是我穿越之前认识的？这兆佳氏太会交朋友了吧，竟能交到这儿来。

　　“芷吟姐姐怎么就不记得了，馨儿记得可熟了呢。”

　　“这么久发生了太多事，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低下了头，不由自主望着自己的手不动。

　　她似乎很失望。“我是馨瑶，前两年我俩是同一批秀女，还分到了一间房里呢，芷吟姐姐怎会不记得。”

　　我抬头刚想说什么，见远处走来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中年人，后面还跟着许多侍从，十足的气派，心想这应该就是康熙了。

　　前头的公公传话：“皇上驾到。”接着只听见永和宫里突然的一片寂静。

　　“皇上吉祥。”皇上也不搭理这些奴才，径直走进了永和宫，似乎……皇上的眼神往我这扫过。

　　馨瑶对我笑了笑，就往里走去了。我刚准备原地活动活动，就见十三大步走了出来，满脸的欢喜，我纳闷儿了。

　　“十三爷，什么事儿让您这般眉开眼笑的？”我微微抬起了下巴。

　　“没，没什么。爷高兴也不行？”十三走到了我身边。

　　我不语。十三突然又用手拍了拍我的脸，我使劲拽下。

　　“你拍我脸干什么。”我皱着眉头。

　　“反正你迟早都是爷的人，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别爷这爷那的行不行，听得烦死人了。”

　　“诶……爷就爱这样说，爷偏要这样说！”

　　“够了够了！”十三又再次成功地激怒了我，他“扑哧”笑了起来。

　　“爱妃是有何心事？”康熙看着正在思索的德妃。

　　“还不是为了十三这孩子。”德妃笑着。

　　“莫非爱妃又想为老十三做媒？爱妃是看上哪位大家闺秀了？”康熙含笑说道。

　　“这次可不是臣妾做媒了。”

　　“哦？”康熙好奇，“难道这小子为哪位姑娘动了情？”

　　“是。瞧着老十三怕是为芷吟姑娘动了心。”德妃说着，啜了一口茶。

　　“芷吟……马尔汉的女儿？”看着德妃点了点头，康熙继续说，“这倒也配得上老十三。兆佳芷吟在外头吧。”

　　“是，今儿找臣妾来着。”

　　康熙站起了身，思索了一会儿。“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他转过头，叹了口气，“也是时候为十三安个福晋了。”

　　德妃听了，欣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