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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伪装 ...

  •   高扬的双翼渐渐收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卸掉了重甲的卡西姆站直了身体,收起了进攻的姿势,只有那双眼睛还闪着危险的蓝色光芒。随后,他弯下腰,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女士,我们又见面了。愿月神照亮您前进的道路。”半龙卡西姆平静地问候,似乎除了那对突兀的翅膀和发光的双眼,他还是那位彬彬有礼的圣骑士一般。

      “真是没有想到,侍奉月神的圣骑士居然是一位半龙。”伊莉莎白下了马车,脸上挂着礼仪性的微笑,微微地鞠了一躬,“之前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真是太失礼了。我是明格博物馆历史分馆名义研究员,伊莉莎白·艾勒·银月,愿沉眠的大母神以其亿万灵修,与您同行。”

      “我的部下之中藏有奸细,如果不是您及时出手,阁下已经命陨于此,对此我表示郑重的感谢。”卡西姆紧紧盯着伊莉莎白的眼睛,“如果方便的话,拜托您将阁下转交给我,我们可以就此停战。我以圣骑士的名誉保证将阁下安全地送往首都勒维埃。”

      “您并不用道谢,也不用保证,我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救你们所谓的‘阁下’。不过……”伊莉莎白瞟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伊莱则紧张地来回转动着蓝眼睛轮流看着一来一往暗藏刀剑的卡西姆和伊莉莎白,似乎想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点什么来。

      “想得美,我们才不会把她交给你呢!” 塞拉斯一把把伊莱拉到了身后,朝着卡西姆做了个鬼脸。

      “不要惹恼他!”伊莉莎白在唇角对塞拉斯低声说,可是塞拉斯仍然寸步不让地瞪着卡西姆。终于,卡西姆短促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鉴于时间紧迫,我也只能失礼了。我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郑重地道歉。”卡西姆说着,退后一步,缓缓地拔出了那柄水波粼粼的弯刀,带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的手指抚过刀刃,那些粼粼的水波便似乎燃起了明亮跳动的蓝色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区域——圣骑士召唤的圣灵降临了。(*1)

      紧接着,没有任何前兆地,伴随着一道蓝色的残影,卡西姆瞬间已经冲到了眼前。塞拉斯来不及反应,却只听一声嗡鸣,面前出现了一道隐隐流动着彩色光芒的裂痕,那是力场受到损伤的痕迹。而卡西姆一个翻身再次飞上半空,避开了翻卷而来几乎形成一个牢笼的力场。(*2)

      “你还真是会挑人招惹……”伊莉莎白咬着牙将还残留着秘文光芒的卷轴丢到一边,“半龙圣骑士,我可没信心胜过他!”

      “可是,可是刚才你还……”塞拉斯一急,语无伦次起来。

      “那只是出其不意,你也太高估我了!”说着,伊莉莎白已经在画着秘文式,同时手里抖开了另一个卷轴,“等下个秘文一施展出来,你就带着这位‘阁下’朝那个方向快跑。”

      “……那你呢?”塞拉斯看了一眼伊莉莎白指的方向,不太确定地又看看伊莉莎白。

      “放心,圣骑士有他们的原则。”伊莉莎白转过身去不再开口,塞拉斯只得点点头。一直插不上嘴的伊莱刚想开口,而正在这个时候,卡西姆在半空一个转身,再次猛扑而下,与此同时,一团浓重的雾气无声地在卡西姆面前十几呎的半空出现,迅速弥漫成了一个巨大的云团(*3)。卡西姆收势不住,一头冲进了云雾当中,整个人都看不见了。

      “趁现在!”伊莉莎白的手指掠过卷轴的羊皮纸面,闪光的秘文字母纷纷随着手指飞起一道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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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西姆费了一番力气才脱离了半固体一般的云雾的范围,一眼就看到了稀疏的树影之间的一个黑影正在飞快地奔跑。那是一匹之前拖拽战车的马匹,背上背着的两个小小的人影正是塞拉斯和伊莱,银色和浅金色的头发醒目地反射着点点光芒。

      半龙眯起了眼睛,缓缓扑动双翼,落回了地面。

      “真是漂亮的秘术。”卡西姆收拢翅膀,“就算我能追上,她们以这个速度至少也逃到大路上了。”

      “不愧是月神的圣骑士,形势了然于心。” 伊莉莎白心不在焉地望着同伴逃离的方向,“虽然我知道帕斯亚不比其他国家,但恐怕您这幅尊容——”

      这是露骨的威胁。虽然是深夜,但谁能保证这附近不会有急着赶夜路的旅行者,或者在路边扎营的佣兵团呢?

      “多谢您的提醒。”卡西姆不带恶意地微笑。“不过,女士,胜负还没有分出呢。”

      伊莉莎白急忙转过视线,而卡西姆扑动双翼重新腾空而起,猛然转而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果然还是……”伊莉莎白咬了咬牙,赶忙快步追了上去,但理所当然地,卡西姆立刻便把她抛在了后面。而远处乘着马匹飞跑的人影在几秒之后就如同一片夜雾一般渐渐变淡,最后闪动几下,消失在了空气里。(*4)

      “我们……就这样……把那个姐姐……丢在后面?”伊莱一边跑一遍气喘吁吁地问,脚下蓬松的松针嚓嚓地响着。

      “她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有她的计划……”塞拉斯也有些气喘,“她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样说着,塞拉斯心里也不安起来,正准备回头看一眼,突然觉得周围的月光黯淡了下来,本來随着前行而时而透过树枝落下的光斑变成了持续的阴影。身边的伊莱惊叫出声: “他,他追过来了!”

      塞拉斯这才意识到,那是从上方袭来來的敌人投下的影子。然而阴影突然被跳动的蓝光驱赶了。

      “快看他的刀!他——”伊萊绊了一下,几乎咬到了舌头,也正是在这时。

      卡西姆如同一只追击猎物的巨鹰,猛地挟着一道蓝光割破夜色俯冲下来——

      一阵风过,带着水波纹的弯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站在卡西姆面前的已经不是银发的少女而是本应离开在几十呎之外的法师,举起的手上还残留着秘文的光芒,随着刀刃带起的气流翻卷的黑发衬得脸色犹如白纸。跳动着蓝色焰光的弯刀距离伊莉莎白的鼻尖只有一两吋远,将翡翠绿的眼睛映成了萤火的颜色。(*5)

      “您这是——”甚至连卡西姆都吃了一惊。他已经把刀反拿,力道也把握得很好,对于塞拉斯,这一刀背可以打得她晕过去,又不至于危及生命,可是如果这一刀背随便打在哪个法师身上,就大大不同了。如果不是堪堪收住了手,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正在卡西姆心里闪过这些念头的瞬间,猛然本能地转身举刀,随即便被一股力量正面撞了上来。

      卡西姆毕竟是经历过征战的战士,堪堪来得及抵御,只是对方力量之大,让他的招架形同虚设,双脚在落叶铺满的地面留下两道痕迹,脊背重重地撞在一颗树干上,被震落的松针簌簌地落了一头一脸。半龙的两手全力抵制着对方的力量,却清楚地感受到双方力量的差距。

      电光火石之间局势几番转变。伊莉莎白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在伊莱身旁跪了下来。

      “大姐姐你没事吗?”伊莱伸手去扶伊莉莎白,拍了拍她的背。

      “……我就猜到死板的圣堂骑士根本不会下杀手……”伊莉莎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有点不稳当地站起身来,把被飘散的长发胡乱拨到身后。

      “你的手都哆嗦了。”伊莱翻翻眼睛,没有进一步揭破大姐姐的不打自招。

      “闭嘴。现在的情况——”伊莉莎白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卡西姆和塞拉斯,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等等……”

      塞拉斯是迟了几秒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行动的,因为耳朵里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断裂的钝响。然而她也无心去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她记得从半空袭来的、似乎跳动着蓝色火焰一般的弯刀,记得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记得突然周围的景色如同被撕扯一般拉伸又收缩,那团蓝色的火焰就离开在了几十呎开外,眼看就要——

      然而现在,塞拉斯只是觉得自己的脑髓在飞速地旋转一般,已经分不出是急切,愤怒还是其他什么感情。然而,她觉得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而有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弯刀无声地掉在了松软的落叶上,圣灵的光芒熄灭了。

      这样……这样就对了!

      这种爬虫,只需要踏上一脚——

      熔岩流动的轰鸣声挤压着耳鼓,寒冷又滚烫的吐息充斥着胸腔,跳动的血管撞击着身体的各个角落。

      正当塞拉斯深深地呼吸,准备大大舒展一下四肢时,突然感到身体被什么硬生生地扯住了。塞拉斯拼命地扭着身体想要挣脱阻碍,而已经开始穿梭飞舞着无数闪着荧光的飞蛾、模糊并摇晃不停的视野里,她看到卡西姆拾起弯刀走过自己的身边,甚至还行了个礼,便消失在视野边缘。塞拉斯紧闭了眼睛用力晃了晃头,希望赶走这有些令人反胃的眩晕,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塞拉斯抗拒着阻力回过头,看到卡西姆走向了躲在一边的伊莱,单膝跪了下来,朝她说着什么。而伊莱起先是睁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卡西姆,而后拼命地摇着头,过了一会儿,抽动着肩膀,似乎哭了起来。

      而视野里渐渐扑满了白色飞蛾的荧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也许只是几秒——塞拉斯猛然感到眼前一黑,差点摔倒,紧接着便清醒了过来,飞蛾和荧光,还有呕吐的感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塞拉斯连忙四下环顾,却已经找不到卡西姆和伊莱的身影。(*6)

      “清醒了?”突然,伊莉莎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塞拉斯这才注意到身上几道闪亮的秘文的痕迹正在渐渐褪去,连忙回头一看,恰好看到伊莉莎白正挥手解散秘文的效果。

      “已经走远了。有没有觉得哪里疼?”伊莉莎白似乎早就知道塞拉斯开口要问什么,却置身事外一般望着不知什么方向说。

      “为什么拦着我?”塞拉斯转身朝伊莉莎白用力一跺脚,“我明明可以——”

      “够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那样你的确可以赢他。”伊莉莎白按下塞拉斯伸出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的手,“但是你想过后果吗?你在那种状态下根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你又有多了解我?”塞拉斯想也没想便甩开伊莉莎白,怒气冲冲地大声叫道。

      话一出口,塞拉斯就后悔了——伊莉莎白维持着被甩开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表情似乎凝固在了脸上。塞拉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艰难地张了几次嘴,终于还是气鼓鼓地一扭身子走开,坐在一段树根上,悄悄地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伊莉莎白的轻声叹息,踩踏着落叶而发出细微声响的脚步正朝着自己走来。

      “我知道你想更了解你的养父,可是——”伊莉莎白放缓了语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却被塞拉斯呜咽着打断了。

      “可是,我们就要直接穿过国境往西了,伊莱和米拉诺也要被带走了……我……我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事情了!”

      伊莉莎白轻轻地把手放在塞拉斯的头顶。塞拉斯抽泣了一下,没有动。

      “不会的。”伊莉莎白轻声说,“改变行程,我们去勒维埃。”

      塞拉斯惊讶地抬头,甚至来不及擦一擦眼角的泪珠。

      “哎……?你,你不是说过,要用最短的路程到达龙堡为最优先……”塞拉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磕磕绊绊地说。

      “……总之我已经决定了,”伊莉莎白飞快地移开目光,收回手揣进斗篷里,回身便走向马车,“别问那么多。”

      “那就不问!”塞拉斯破涕为笑,站起身来追上去,“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事!”

      “……别说傻话!我只是有想要了解的事情。”即使是在月光下,也能清楚地看到伊莉莎白的侧脸泛起了红晕,“顺便,顺便而已!”

      “哇哦——爱尔你快看,我早就告诉过你……”

      伊莉莎白和塞拉斯同时回头,正巧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黑影从树影里钻出来。黑影几步走进了月光照亮的范围,原来是爱尔明诺,以及她背上背着的一脸得意、掩住嘴巴吃吃发笑的月神祭司。

      “——您听到了多少?”伊莉莎白转过身淡淡地开口,米拉诺的笑容明显地僵了一下。

      “全部。”爱尔明诺以不输给伊莉莎白的平淡口吻回答。

      “说什么呢,明明是从‘改变行程’这句开始……”米拉诺刚说完就意识到什么不对头,“……啊。”

      “是啊,不知道因为哪位阁下大耍花样,就像刚才说的,我已经决定更改行程,北上帝都——”伊莉莎白似乎心不在焉地说,手指划出发光的轨迹,缓缓地划出一个秘文式外圈的圆形。

      “哎呀呀,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拯救一位孤寂少女的心灵——”米拉诺装傻地打着哈哈,塞拉斯腾地红了脸大声压过米拉诺的声音,“你说谁是孤寂少女啊!”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您还不打算告诉我们事情的细节吗,祭司阁下?”伊莉莎白微微地笑了,紧盯着月神祭司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和手里已经完成的秘文式相互辉映。塞拉斯根据直觉判定,这是更高的愤怒等级。

      “瞧,瞧您说的!我早就准备全部告诉您了,法师阁下……”米拉诺连忙堆起一脸笑容,一只手连连拍着爱尔的头顶,“对吧爱尔?”

      “我什么都不知道。”爱尔面无表情地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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