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突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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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巨大的纵长形落地窗里洒下,在地面上投射出窗棂的精致阴影。窗棂的图案在途中被蜿蜒着扭曲了，爬上了一袭纯白的衣料下摆，划过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爬过阖上的眼睑和金色的碎发，最后终于落在另一侧的墙壁上。
“又在祈祷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却柔和悦耳的声音。身着纯白祭袍的女性睁开了眼，浅蓝的虹膜被月光映照得几乎成了银白色。那张脸经过了些许岁月的沧桑，但仍然温婉而美丽，像是古典绘画肖像中的人物。女性提了提裙摆站起身来，回头望向身后走来的人。
“你也还没睡，嘉纳希。”女性略微仰起头，露出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
“是被吵醒的。我梦见有个小人儿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塞勒涅娅的祷词。”被叫做嘉纳希的人低声笑着走到女性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抬头望着被窗棂遮去一半的明月，又转过头来，“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晚睡了。”
“我今天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女性再次把双手交叠在胸前，垂下了双眼。
“为什么呢？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嘉纳希低声说，紫色镶嵌银边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庞，只露出微笑的唇角。女性朝嘉纳希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望向还在渐渐爬升的月亮，嫣红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
“我感觉今晚……有什么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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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地一声，弯刀和战斧白刃相交，迸出一蓬火花，接着又是数次撞击，高频率振动的尖锐声响在空气中如同波纹一般扩散消失。塞拉斯猛然后跳，略做喘息，觉得握在手里已经多了几个豁口的的战斧不顺手极了。
“出于敬重，在下不愿做出粗暴的行为。阁下，可否请您自己移驾，回到船舱里？”卡西姆则连呼吸都仍然平静，甚至垂下握着弯刀的手，躬身对塞拉斯身后的伊莱说。
“谁要听你的！”伊莱躲在塞拉斯身后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我早就受够船舱了！”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响起，贝肯带领着二十几名圣堂骑士也追了上来。
“报告，维斯康蒂祭司已经被关押起来了。”贝肯朝着卡西姆敬礼，随后对着身后一挥手，所有的骑士便再次举起了武器，和卡西姆前后将塞拉斯夹在中间。
“这下可好玩了……”塞拉斯强笑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战斧。
“怎么办？”伊莱紧紧抓住塞拉斯的衣角。
塞拉斯不答，过了一会儿才咬着牙开口。
“只有赌赌看了！”
卡西姆耐心地等待着对面的猎物做出任何动作。可是立刻，他轻轻地哦了一声——塞拉斯举着战斧全速冲了过来，身后跟着落后了一些的伊莱。
“想要正面突破吗？”卡西姆抬了抬眉毛，举手制止了正要发出合拢包围命令的贝肯，横起了弯刀，“您的勇气可嘉。”
“是吗！”塞拉斯的脚步踏得甲板咚咚作响，“但是光夸奖我的勇气可不太好！”
说话间塞拉斯已经冲到卡西姆面前，把战斧向上一扬，架住卡西姆劈过来的弯刀，另一手在伊莱背上用力一推。伊莱就地一滚闪出一段距离，爬起来便朝救生船冲去。卡西姆立刻丢开塞拉斯追上去，却被塞拉斯一斧劈头从背后削来，连忙回身举起弯刀招架，而伊莱已经冲到了救生艇旁边。船舱门口的贝肯终于回过神来，大吼一声：“你们还等什么？快去把阁下给我抓，不对，请回来！”骑士们这才如梦初醒，朝着正在对付缆绳的伊莱跑去。
伊莱下手很利落，飞快地解开了固定救生船的绳索，开始转动缠着缆绳的辘轳。正当挂在缆绳上的救生船晃晃悠悠地开始下降的时候，动作快些的骑士已经绕过了纠缠不休的塞拉斯和卡西姆，开始接近伊莱。
“别管那个轮子了！”塞拉斯一边缠住卡西姆的脚步一边着急地大叫，“直接跳上去把缆绳砍断！”
“知道了！”伊莱大声答应，正想跳上晃晃悠悠的救生船，突然嗖地一声划破空气的锐响，一道寒光掠过她的头顶。伊莱被这突如其来的飞刀吓得愣在了原地，只听噗通一声水响，几秒之后船尾方向便见到一只小艇飞快地打着旋顺流而下，消失在夜色里，而伊莱的面前只剩下一截被齐刷刷砍断的缆绳，船舷的栏杆上则深深嵌着一柄弯刀，粼粼的水波纹随着还在不停地微微颤动的刀身闪动不停。
“你——！”塞拉斯目瞪口呆地看了几秒，回头愤怒地指着面前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卡西姆，“你……太卑鄙了！”
“侍奉月神的骑士从来不会做出卑鄙的行为。”卡西姆站直身体打开两手，“否则在刚才的几分钟里，您已经做了无数次俘虏了。”
“你……”塞拉斯无以辩驳，而这时其他的骑士已经把伊莱围在了中央，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拉到远离船舷的甲板。
“现在可以请您下船去了吗？在下会将船暂时靠岸。”卡西姆做了个请的姿势，两眼紧紧盯着塞拉斯。
“别开玩笑！”塞拉斯用空着的手揩了下鼻尖，再次举起了战斧，“故事也听了，架也打了，要我空手回去，我才不干！”
卡西姆叹了口气，举起右手：“那么，就只好委屈您在维斯康蒂祭司的隔壁暂住了。”
立刻，以贝肯为首的圣堂骑士队伍便谨慎地围了上来，只有三四名留在了伊莱身边以确保她不会逃走。塞拉斯握紧战斧，猛地砸向离自己最近的骑士，一声敲钟般带着点回音的鸣响过后，骑士便倒在了地上，头盔上照样是一个凹陷。这一击仿佛开战的鼓声一般，骑士们呐喊着冲了上来。塞拉斯抡开战斧左冲右突，在被包围之前就撂倒了两三个骑士，眼看就要突围出去。
“把缺口堵住！队形不要乱！”贝肯大声指挥，但是趁着骑士们重新列阵的空隙，塞拉斯已经一个翻滚闪过最后两个骑士，冲出了圈子，可是离伊莱还有一小段距离。塞拉斯脑子里灵光一闪，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战斧。
“蹲下！”塞拉斯大吼，伊莱愣了一下,连忙抱头就地一蹲，登时身后的一个骑士就被塞拉斯大力投掷过来的战斧砸倒，趁着其他几个骑士惊呆的一瞬间，伊莱飞快地跳起身来朝塞拉斯的方向跑去。卡西姆的眉头抖动了一下，自己刚刚用过的一招居然这么快就被偷走了。
而塞拉斯已经靠近了船舷，而伊莱也眼看就要跑到塞拉斯身边。正在这时，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斜刺里横扫过来，居然是直冲着伊莱而去。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大步赶上来的卡西姆也大声叫了起来：“阁下！！”
而电光火石之间，塞拉斯已经一个转身挡在了伊莱前面。
长剑逼近的速度似乎那么慢。塞拉斯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的鲁莽，可是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突然，长剑被什么呼啸着的东西吞没了，连塞拉斯的一个衣角都没有碰到。塞拉斯抬起头来才看清，那是一个急速旋转着的巨大球体，拿着长剑的骑士被包裹在里面，和球体一起不停打转，痛苦地挣扎，一串气泡从嘴里冒出来。球体发出液体被搅拌一般的咕咚咕咚的声响，飞快地旋转着滚向其他方向，表面的水纹反射着月光，沿途留下湿漉漉的痕迹。骑士们纷纷躲开水球的运动轨道，两三个动作稍慢的倒霉骑士被咕嘟几声吞进里面，和他们的同伴一样舞动着手脚想要挣脱出去。（*1）
紧接着，所有的人都看见，月光下的河面被划开了一条闪光的轨迹，几匹黑色的骏马拖曳着一辆战车踏水飞驰而来，在身后的水面留下层层涟漪，无声无息，如同鬼魅。（*2）战车跑到离船舷20呎左右的位置，放缓速度，与船并排顺风逆流而上，这时候才能看清，战车上面还高高地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长发和斗篷随着夜风飘扬。
“伊莉莎白？”塞拉斯惊喜地叫出声来，挥动战斧扫倒身边的一个骑士，带着伊莱冲向船舷。那个人起头来望向塞拉斯，果然是伊莉莎白，但是那双绿眼睛眯得好像一只愤怒的猫一般，让塞拉斯不禁打了个寒战。
“跳！”伊莉莎白大声命令，同时战车也开始向船靠拢。塞拉斯回头望望因为水球而乱成一团的圣堂骑士队伍和用帕斯亚语大声指挥稳定场面的卡西姆，拉着伊莱纵身一跳，刚好落在靠近来的战车上。战车摇晃了一下，立刻转了个大弯，朝着河岸奔驰而去，不用几秒便冲进了岸边的树林，带起几片枯黄的草叶飞散在风里。
“停，停，停一下！”塞拉斯拉住伊莉莎白的斗篷，“等下再跑！”
伊莉莎白却毫不理会地站在战车前面。但树林里并没有道路，地形复杂，马车东绕西绕，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米拉诺还在他们手里呢，你带伊莱先走——”塞拉斯还没说完便被伊莉莎白的眼神吓得立刻松手，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去把她也……救回来……”
似乎过了许久，伊莉莎白终于转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塞拉斯差不多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你这个大傻瓜！居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还一口气跑了这么远？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会变成什么样？还想着救人，你自己都是被追杀的对象，才踏出国境几个小时就忘记了？花上五分钟和我商量天会塌下来吗？你的脑子果然是个秤砣！”果然，伊莉莎白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戳着塞拉斯的胸口一通骂完，伊莉莎白便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塞拉斯，专心去看马车的走向了。
伊莱呆呆地听完伊莉莎白的怒斥，抬头问缩着肩膀的塞拉斯：“你那么厉害，干嘛怕她？”
伊莉莎白似乎这才注意到伊莱的存在，侧过身皱眉盯着她看了几秒，歪了歪头：“那么，就是这个孩子？”
塞拉斯慌忙转头先看看伊莱，再看看伊莉莎白，决定还是先应对比较大的威胁，“是，是啊，你看，又有朝气又活泼，是个好孩子吧！”
“我不是在问这种事情……”伊莉莎白无可奈何地用指尖揉起了眉心，“你没从那位祭司阁下那里听到什么吗？我是在问，这个孩子就是帕斯亚的——”
猛然一声尖啸盖过了伊莉莎白的声音。一片黑压压的影子轰然从头顶的树冠冲天而起，嘎嘎地叫着飞向月亮，马车猛地刹住，让塞拉斯和伊莱都差点向前摔倒。
“怎么了？”塞拉斯问，伊莉莎白却只是做了个嘘的手势。几秒死一般的沉静过后，四匹马猛地扬起前蹄——准确来说，它们本该长着蹄子的位置其实是一层雾蒙蒙的轻烟——调转方向飞奔起来，让塞拉斯和伊莱又差点朝侧面摔过去。沿途不时有受到惊吓而四处奔逃的鸟兽猛然从马车旁边或头顶掠过，使得月夜下的林地更加带上了狂野而危险的气息。
正当马车绕过一颗高大的落叶松时，猛然间蓝光一闪，似乎是一道电光从斜后方擦过塞拉斯的腰际，马车前方低处的驾驶座位上嘭地发出响亮的破裂声，四匹黑马的步伐顿时紊乱，向前又跑了几十呎，居然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了？”塞拉斯左右张望着惊恐地问，伊莱则缩在塞拉斯的身后。而似乎为了回答塞拉斯的问题，巨翼扑打空气的沉重声音忽地从头顶掠过，一个黑影轰然落在马车前方，脚下迸出已经干燥的松塔被碾碎的喀嚓声。树林里透过的斑驳月光映照出高高伸展的蝙蝠状双翼，这个有着修长身体和四肢的生物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闪着蓝色的光芒，仿佛一只杀气腾腾的野兽。
塞拉斯瞪大眼睛定定地望了几秒，突然大叫一声，抬起手来指着前面高扬着双翼的生物。
“你，你，你是……卡西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突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