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笨蛋》轻舟R

14、热爱电影的人

　　顾星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反正现在他是不能出去了。

　　他被困在三楼的一个大铁罐子里，像只掉进油缸里面后爬不出去的老鼠。也许在屠宰场里工作过的人知道这个大铁罐子是干什么的，反正顾星辰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想知道。

　　“喂，柳青，带根绳子过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打柳青的电话求救。

　　“绳子？”

　　“对，绳子。”

　　静夜里的声响很容易听到，汽车发动后走远的声音表明，大概半小时前秦通和欧内斯特就已经走了，所以他才让柳青过来。说到底，顾星辰是个蹩脚的间谍，秦通和欧内斯特在二楼谈话，他却钻进三楼的一个大铁罐子里出不来了，这是多么不恰当和丢脸的行为。自然，他们密谋着什么，他什么也没听到，但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戒心。不光对于秦通和欧内斯特，也对所有的大铁罐子有了戒心。

　　......

　　两天后。

　　葬礼上没有哭泣声。

　　对于怀念死者的人来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不只是随便说说，而是应对哀伤的最佳方法。话虽如此，血浓于水，柳青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伏在顾星辰的肩头泪湿双眸。秦通与排在他后面的人小声交谈着，不知道他是否有意的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现在他自然的表情该是眉飞色舞，因为得到李厚德的支持，前天公司按程序通过了他上位为鲸鱼投资总裁的决议。但是在柳重的葬礼上，这样的场合又让他必须控制自己的喜悦，最好可以把喜悦转化为哀伤。这事儿太难办到了，以至于现在没什么词可以形容他那副少见的尊容了。

　　他向棺木上扔下一朵比别人都大的花，鄙夷又紧张的望了望这个埋棺的土坑，似乎在算计这坑够不够大，够不够深，能不能将棺材埋得下，镇的住。他礼仪性的和柳青与顾星辰交谈了几句，随后迈着比别人都大的步子离开了。

　　几乎所有的墓地，风景都很好，几乎所有墓地的风景都无人欣赏，那就无须描述了吧。近处，参加葬礼的人陆续散了。远处，斜阳又斜下一些，逐渐的，奋力的，缓慢又必然的一点点沉入山峦背后。最后一锹土散落在坟堆上，柳重就在这方寸之地永眠安息了。

　　在当天的日记中，顾星辰这样写到：他下葬了，棺木上铺满鲜花，脸上却面目全非。想这几年，待我如兄如父者，也不过如此了。

　　早晨，顾星辰被电话吵醒。

　　“喂，星辰，旷课有好几天了，拍失踪剧呢？”

　　“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个月内去不了了。”

　　“那你忙，回来后知会一声。”

　　“好的。”

　　......

　　打电话来的人是顾星辰同学，顾星辰在绿汀报了一个导演兴趣班，他既不管鲸鱼投资，也不管富饶百货，总得找点事情做。他自认为还算有点艺术细胞，而电影这门艺术又强烈的吸引了他，于是在而立之年，他做起了导演梦。做导演梦也好，白日梦也好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自认为有艺术细胞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关键是一个导演兴趣班不能只教授他一个学员，由此，他结识了班上的其他学员，也结识了这个给他打电话来的人，一名受到电影这门艺术强烈吸引的狱警，苏洛阳，洛阳出生的，说起来还是苏小书的本家，但两人并不认识。

　　“我叫苏洛阳，因为在洛阳出生，我是一名狱警，非常喜欢电影，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说完还敬了一个军礼。包括顾星辰在内，几个闲散的家伙也反应飞快不无怠慢的回敬了一个。

　　“我叫顾星辰，已经长得像明星了，所以还想当回导演，大家都是初来乍到，一定相互关照啊，下课后，我请客。”

　　......

　　顾星辰记得，半年前，30名学员做自我介绍就算是导演兴趣班的第一堂课了。那时他刚从山西，陕西一带回到绿汀，许是受到西北一带粗旷，厚重风光的影响。他整个人也变得粗旷和厚重了，他心内的某种情愫冲破了天长日久的封印，急需显现出来。当他看到一块花花绿绿的招牌上写着导演兴趣班的时候，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要拍电影，玩艺术，他要做与此类似的事情，才算不枉此生。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电影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要拍电影，玩艺术。”不知道是否喝醉了，反正借着酒劲儿，他在第一天下课后的聚会上，满不在乎的说到。

　　“就那么回事儿，再干。”苏洛阳是真醉了，喝完这杯，一头撞在了桌子上，哐啷一声响，顾星辰的酒劲倒是被惊醒了两分。大排挡无遮无挡，连秋末的冷风也吹不醒苏洛阳。

　　就因为是请在大排挡吃饭，那些自以为掉了身价的家伙，都不肯屈尊。因为这两个人的聚会，无人帮忙，顾星辰四肢并用才把苏洛阳这百八十斤的身躯塞进了车里，两个单身汉那天晚上就在顾星辰的房子里抵足而眠了，抵足而眠那得是形容要好的朋友之间关系的词语。并不失当的词语，自此他们真的成为了要好的朋友。